王至诚告别张伯驹,踏上了寻找琅琊本《兰亭序》的旅程。他心里明白,虽然他能够临摹一幅琅琊本的《兰亭序》,以假乱真,但未必能瞒过张学良的眼睛。
走着走着,王至诚猛然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那座灰绿色穹顶、洋红色楼梯的两层红楼前方。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孩童时与爷爷初来东北的那个夜晚。
那晚,王至诚与爷爷被张作霖安排在奉天大帅府上坐下。张学良走了进来,看到桌子上摆着爷爷的毛笔,便对王至诚惊奇而自豪地说道:“我的父亲有一支神笔。”
张作霖在签发支票时,无需签名,也无需盖章,只需用那支红色毛笔在支票上戳一个红点。无论支票金额多么庞大,钱庄都会毫不犹豫地支付。
王至诚听得入神,心中对这支神笔的神秘与权力产生了深深的敬畏与向往。
张作霖手下的一名侍卫官,早已暗恋张作霖的姨太太,憧憬着远走高飞的生活。然而,由于手头拮据,这个梦一直未能实现。
得知张作霖用红点代替印章和签名的秘密后,侍卫官心中一动,决定与姨太太密谋,照搬张作霖的做法。
他们准备了一张事先填好巨额金额的支票,侍卫官用红色毛笔戳了一个红点,满心期待地前往钱庄提取现金。两人心中暗喜,开始幻想逃离的美好生活。
然而,当他们在钱庄等待取钱时,突如其来的一阵嘈杂声打破了他们的幻想。一群宪兵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迅速将这对狗男女抓个正着。
侍卫官夫妇的所有计划瞬间化为泡影。原来当钱庄伙计看到侍卫官递上的那张支票时,心中产生了疑虑,便编了个理由暂时离开,实际上却悄悄打电话给张作霖。
伪造假支票的丑事随之曝光。尽管如此,张作霖念及侍卫官跟随自己多年,并没有对他们施以极刑,反而给予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得以远走高飞。
张学良给王至诚讲完这个故事,爽朗地笑了。
王至诚好奇地问起缘由,才知道张作霖签发支票的毛笔并非普通的毛笔,而是在笔尖里藏有一根钢针。张作霖在签发支票时,利用这支特制的毛笔戳出了一个小眼洞,钱庄的伙计们只认这种细微的针眼,不会在意红点。而侍卫官和姨太太则完全低估了这支笔的玄机,以为只是随意戳了一下。
然而如今物是人非,那位粗中有细、笔中藏针的东北王已死于日本人之手,奉天驿站也被外敌所控制。
这时,一个报童走过来,问道:“先生,要一张报纸吗?《新民晚报》是在张学良支持下,刚刚创办的,也是辽宁省的第一张晚报。”
王至诚接过一张报纸,看到上面一篇署名新民小学靖尧的文章,仿佛在茫茫黑夜中看见了一线光亮,或许报纸上有什么暗号,他决定买下。
当王至诚准备付费时,发现孩童背包里有一个画轴,便问道:“画轴,可以欣赏一下吗?”
孩童面露歉意,答道:“对不起,刚才忘了。这也是给你的。”说着交给王至诚,指了指附近骑马而来的青年,“那位哥哥找你——”说完便大摇大摆地卖报去了。
那位青年军人催马来到王至诚身边,跳下马问道:“敢问,尊兄前往何处?这前不着村后不见店的。”
王至诚扫了他一眼,回答:“去海城。”
青年军人好奇地问:“去海城做什么?”
王至诚答道:“找张汉卿。”
青年军人打量了王至诚一番,点头道:“我也是。”
王至诚问:“你是谁?”
青年军人自报姓名:“关玉衡。”
关玉衡,生于1898年,原名瑞玑,字玉衡,吉林省宁古塔人,满族,爱国民主人士。毕业于东北讲武堂,曾参与两次直奉战争,升任营长。1926年随张作霖入关,先后任帅府驻京军务处长、东北军炮兵参谋处长、兴安屯垦区公署军需处处长兼第3团团长。
王至诚心中暗想:爷爷曾提到关玉衡是张作霖的“福将”,他在读中学时因学生运动被开除,投身军旅,后来被选送到东北讲武堂深造。毕业后被分配到郭松龄部任营长。
1925年11月,郭松龄叛变,遭势力迫害而死,而关玉衡幸得张学良的保护而活下来了。
“至诚兄,有了这幅《兰亭序》,见张学良不成问题。”关玉衡的话打断了王至诚的思考。
王至诚问道:“敢问尊兄,这《兰亭序》从何而来?”
关玉衡微微一笑:“我从北京坐来奉天的火车,带着一幅《萧翼赚兰亭图》,没想到在火车上的慌乱中,错拿走了你的《兰亭序》。”
王至诚皱眉:“可惜《萧翼赚兰亭图》押给别人了。”
关玉衡笑道:“那不过一幅赝品,等我还你一幅《兰亭序》就是了。”
王至诚问:“现在这个时候,不知关兄为何找张汉卿?”
关玉衡回答:“军法处长王璞山向炮兵军长邹作华建议,鉴于兴安岭科尔沁各旗的土匪横行,将编余的炮兵屯垦殖边,既安置部队,又可开发荒原,益处多多。邹作华不敢做主,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我只好亲自去海城找张学良。没想到这么巧。上马吧。”
王至诚上马的瞬间,那个画轴从书画包里滑落,徐徐展开,王至诚一愣,惊呼:“这幅《兰亭序》,假的!”
关玉衡笑道:“真迹要去西安咸阳坟墓里找。”
“你误会了!”王至诚解释,“我是说,这一幅不是爷爷那幅琅琊本的《兰亭序》。这一幅是我与张汉卿见面的礼物,拿一幅赝品怎么好意思!”
关玉衡疑惑起来,静思片刻后说道:“当时在火车上,我拿了这一幅字帖后,就没离过我的手。我们一同前往,我和张汉卿解释。”
王至诚叹了口气:“真不好意思,还是你自己走吧。”
关玉衡摇了摇头,扬鞭催马,向海城奔去。
一辆去海城的汽车驶来,王至诚被人群推挤着挤上了车。王至诚站在靠车窗的地方,无意中发现前来送别的关玉衡。
汽车缓缓前行,王至诚和关玉衡依依惜别。王至诚想起那一幅《兰亭序》,后悔当时不该那样对待关玉衡。或许,在来奉天的列车上,关玉衡拿走的是被人掉了包的《兰亭序》。
琅琊本的《兰亭序》又在哪儿?未来的征途,充满了未知与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