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至诚跑了好长一段路,直到离开了奉天驿站。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靖尧临别时留在他掌心的“新民”二字,仿佛那是一道希望的光芒。
尽管他在寻找的过程中打听了无数人,却始终未能获知“新民”的去向,心情愈发地沉重。
王至诚伸手摸向裤兜,想找到一枚硬币。然而,令他沮丧的是,他祖父赠予的袁大头在火车上被扒手偷走了。他暗想,或许可以用爷爷留下的《兰亭序》换些钱来应急。
打开画卷的一瞬间,他傻眼了——展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幅《萧翼赚兰亭图》。图中,辩才和尚与萧翼为中心,周围有一老一少正忙着煮茶。这幅画可能是在火车上被人调了包。
就在他迷茫之际,藤原朴田走了过来,微微一笑:“这样的画在北平、奉天等地都见过。”
王至诚心中一紧,急忙问道:“您说这是假的?”
藤原朴田解释:“奉天的盛京故宫有北宋摹本。北宋摹本与南宋摹本大体相似,但有些细微的不同。”
王至诚愈发好奇:“您怎么如此了解这些?”
藤原朴田说:“一切等住下再说。”
尽管王至诚对藤原朴田的话心存疑虑,但他迫切需要住处,于是依照藤原的建议把《萧翼赚兰亭图》寄存在柜台抵押,成功住下。
藤原朴田在床榻上躺下,问:“至诚兄,您对张大帅遇难有什么看法?”
王至诚果断地说道:“虽然张作霖绞杀了李大钊,但共字号并没有暗杀张作霖。”
“国共两党合作北伐,基本消灭了军阀吴佩孚、孙传芳的军队,重创了张作霖的军队。”藤原朴田说道。
“蒋汪先后政变,一期北伐中途夭折,令张作霖得以苟延残喘。”
王至诚说道,“蒋司令、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四派联合组成的南京国府北伐军,二期北伐,讨伐奉系军阀张作霖及孙传芳、吴佩孚残部。他们急于统一全国,想把张作霖置于死地的时候,张作霖已经离开了北京……”
藤原朴田坐直,目光坚定:“暗杀张作霖的既不是共字号,也非国字号。”
“是日本人。”王至诚坚定地说道。
“不错!”藤原朴田下了床,语气认真,“张作霖拒绝签署密约,对日本的‘大陆政策’严重阻碍;而且限制日本人租用土地,试图打破日本对东北经济的独占。”
王至诚若有所思:“所以,藤原兄的意思是,张作霖虽然依赖日本崛起,却始终试图保持自主性,最终因触碰了日本核心利益而遭此杀身之祸。但日本内阁主张怀柔政策,尤其田中义一与张作霖的特殊关系,不至于杀害他。”
“日本对华政策存在严重分歧。”藤原朴田继续道,“内阁倾向于怀柔控制,而关东军则主张直接武力干预。而张作霖的强硬态度正加速了关东军的‘独走’决策。”
王至诚招呼藤原朴田在茶几对面坐下,微笑着说:“在日本,像藤原君这样的反战同盟军不多了,我希望能推心置腹地聊一聊。”
藤原朴田认真说道:“刺杀张作霖的计划并未经日本内阁批准,而是属于日军内部的独断行动。”
“具体是谁?”王至诚好奇地问。
藤原朴田思虑片刻,放下茶杯说:“关东军激进派,比如河本大作。”
王至诚心中愈加紧张,给藤原朴田沏了茶。藤原朴田接过茶杯,继续说道:“刺杀张作霖,制造东北权力真空,削弱了东北军的凝聚力。日本军国主义者计划借东北混乱,从‘间接控制’向‘直接武力征服’转变。”
王至诚苦思:“近来我三番五次地看到川岛美子和南造云子出现。”
藤原朴田摇头:“不可能。根据我掌握的日本内部消息,二人还在上海、南京。你看到的可能是她们的替身。”他顿了顿,温柔地说,“至诚君,先睡吧。”
王至诚躺下,关了电灯。一夜辗转反侧,他思考着必须尽快解除张学良,促其迅速接管东北权力,破坏日本即将出兵东北的阴谋。思绪翻涌,拂晓前他终于沉沉入睡。
醒来时,藤原朴田早已离去,只留下纸条:“日特已进大帅府。住宿费已付清,画我已带走。”
王至诚决定靠自己的书法挣些钱来偿还费用,便走出了火车站,四处寻找可以书写的地方。走着走着,他看到前方张伯驹伏案写字,走过去,赞叹:“先生字迹如春蚕吐丝,飘逸而灵动”
张伯驹微微一愣,露出谦和的笑容,继续专注于书法。
“张先生,我可以借个光吗?”王至诚鼓起勇气问,希望通过努力打出一片天地。
张伯驹热情地让出桌子,王至诚迅速准备好笔墨纸砚。
短短两分钟,王至诚便写下一幅自传:“琅琊王氏,右军后裔,读书百卷,行程万里,兰亭千遍,阅人无计,以书会友,天下知己……”
张伯驹看见观众纷纷走向王至诚,说道:“一味模仿王羲之的风格,失去了自身时代书法的面貌。这种勾线填墨的赝品,在魏碑盛世里也难以获得知音啊!”
袁克文摇着扇子来到张伯驹的桌子前,对张伯驹的书法说道:“魏碑就是烂桃,何况这书法就像一根烂草绳,卖膏药的好汉别在高人面前表演花拳绣腿了!”
袁克文先后看过王至诚和张伯驹的书法,不甘示弱地拿起张伯驹的毛笔,挥毫泼墨,笔画流淌之间,竟然引得围观者连连称赞。
袁克文的字迹清俊超逸,毫无匠气,这使得他的作品在围观者中引起热烈反响,大家争相要求他写字。
看到自己的字无人问津,张伯驹感到一阵挫败。袁克文收了钱后,将一袋扔给了张伯驹,另一袋则扔给了王至诚:“把寄存的字赎回来,以备明年春大展身手!”
“这是什么意思?”王至诚愕然。
袁克文微微一笑,解释道:“明年,奉天省议会将在沈阳故宫设立‘东三省博物馆筹办处’,我相信届时你的字定能找到知音。”
“只可惜他遭遇了日本人。”王至诚不愿再聊这个话题,便转移了话题,“您能送我一幅字吗?”
“哪有徒弟给老师送字的道理?”袁克文笑着摇头,“用笔千古不变,太像别人,便失去了自己。”
袁克文将钱揣进王至诚的手中,便与两位美女一起离去。王至诚看着袁克文的背影,心中感到一丝惆怅与激动,意识到自己在书法这条路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随着人群逐渐散去,王至诚暗下决心:他一定要在这条路上找到自己的声音,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自己的印记。而此时,潜伏在风云之中的真相,正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