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错,便是灭顶之灾。
她只能选择沉默,哪怕被误解,哪怕被践踏尊严。
她们要是真查,迟早也能找出点线索。
她清楚这一点,早已做好最坏打算。
但她宁愿自己扛下一切,也不愿牵连他人。
解释?
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不如闭嘴,说不定还能少挨点打。
她咬紧牙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强行憋回去。
哭是没有用的,只会显得软弱。
她必须挺住,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不能倒下。
眼看醒黛低着头一声不吭,似云的好脾气彻底耗尽。
你不肯说?
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她往前一步,抬手猛地一推醒黛。
“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哑了?”
她怒喝出声,唾沫星子溅到醒黛脸上。
醒黛差点扑倒在地上。
她双手撑地,勉强稳住身形。
她的姿态依旧保持着跪姿,哪怕身体歪斜,也未曾完全倒下。
她紧咬嘴唇,嘴唇已经被牙齿咬出了血痕,淡淡的腥味在口中蔓延。
比起肉体的痛苦,她更害怕失控的情绪会泄露秘密。
她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用沉默守住最后的防线。
似云见她这副样子,火气更旺,突然转身对着司知芮。
“您瞧瞧!”
她指着醒黛,“这等目无尊卑的奴才,若是不加惩治,日后还有谁肯好好当差?”
“这个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这样无视您!要我说,不狠狠教训一顿,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句句指向“无视主子”,刻意把醒黛的沉默描绘成对司知芮权威的挑战。
司知芮冷冷扫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醒黛。
那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怒意,眉宇之间隐隐浮动着一丝杀气。
她终究是主子,何须为一个下贱奴婢浪费心神?
与这般低贱之人争执,简直是自降身价。
现在就审她?
不急。
有的是时间,何必急于一时?
于是她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腕,动作轻飘飘的。
“算了。”
“回房去,跪着。”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片刻后,她缓缓起身,转身朝着内室走去。
似云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憋屈……就这样完了?
她找了这丫头一下午,累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抓到把柄,主子竟然一句话就放过了?
她心中怒火翻腾,却不敢发作。
司知芮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清丽却冰冷的面容。
她余光一瞥,便看见似云站在厅中,满脸不服气的模样。
心里顿时冷笑了一声:蠢货!
还妄想借机立功、踩人出气?
真当她是瞎的不成?
她神情淡然,心思却早已转了数圈。
明日那丫头还得照常当差,若今日打得太狠,被夫君瞧见了怎么解释?
说是自己管教不严?
还是说那丫头犯了大错?
无论哪种理由,传到夫君耳中,都只会显得她苛待下人。
夫君少不得要责备她驭下无方。
到时候不仅讨不了好,反而落个心狠手辣的名声,得不偿失。
所以……
必须得想个稳妥办法,不动声色地把这个碍眼的家伙收拾了,才能永绝后患。
她用指尖拨弄着鬓边几缕散落的发丝,眼底深处暗流涌动。
“还站着干嘛?”
她忽然开口,“没听见我说话?”
似云浑身一凛,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她慌忙低下头,脚步微挪,退了半步。
可肚子里那团火气憋得难受。
她眼角倏地一斜,目光狠狠盯住地上那个还没站起来的醒黛。
仇恨瞬间冲上脑门,理智全消。
她几步冲到桌边,伸手抄起桌上那只尚存半杯冷茶的瓷杯。
手一扬……“哗啦……”
冰凉刺骨的茶水,尽数浇在醒黛脚边的地砖上。
水花四溅,顺着她的裤管迅速往上浸染,冷意顺着布料渗进皮肤。
醒黛身子剧烈一颤,却没有躲,也不敢动。
她知道,哪怕只是偏一偏腿,都会招来更重的惩罚。
她依然低着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似云冷冷哼了一声,嘴角露出一抹胜利的狞笑。
她随手将空杯往桌上一撂,转身便走向司知芮,语气谄媚。
“主子,奴婢伺候您擦脸卸妆。”
醒黛慢慢站起身,双腿因久跪有些麻木,膝盖处隐隐作痛。
她缩着肩膀,脊背佝偻,默默退出正厅。
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将外面所有的喧闹与敌意隔绝开来。
她终于回到自己那间又黑又冷的小屋。
她依照规矩,跪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地面沁着寒气,透过薄薄一层裤子,直刺膝盖。
可她依旧挺直背脊,不敢松懈半分。
还要熬到什么时候?
一日复一日地端茶送水、打扫洗涮。
稍有差池便是一顿打骂。
今日被推倒在泥水里,明日是不是就要被拖进柴房关上一整夜?
她不敢想未来,却又不得不想。
跑?
根本走不了。
门房有人把守,哪怕翻过围墙,外面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城郊荒野。
她身上没有银钱,没有路引,甚至不知道这府邸离城有多远。
只要踏出去一步,恐怕没等天亮,就会被人抓回来,然后……
下场只会更惨。
忍?
只会让人踩得更狠。
她已经低到了尘埃里,跪着说话,低头走路,连喘气都不敢重。
可越是退让,司知芮的眼神就越轻蔑,似云的巴掌就落得越频繁。
司知芮看她的眼神,她记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普通讨厌,而是恨不得她消失的狠劲。
她明白,司知芮和钰棋不一样,不会只是打骂两句就算了。
钰棋虽然凶,却还有规矩,不会真要人性命。
但司知芮不同。
她阴沉、算计,手段隐蔽。
她迟早会动手除掉自己,只不过还没等到合适的时机罢了。
突然,一个念头猛地蹦出来。
那个男人,墨瑾昱!
他是这个宅子里唯一一个从不对她呼来喝去的人。
他脾气怪得很,说话简短冷漠,可偏偏能让司知芮忌惮。
每次他经过偏院,司知芮都会收敛神情,连语气都柔和几分。
他可能是她唯一的出路,也可能是一场灾祸。
靠他是冒险,可不靠他,就是等死。
若是运气好,他说一句话,或许就能让她换个差事。
若是运气差,惹怒了他,只怕从此再没人见过醒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