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蔚生于何时,时间都没有概念。
时间记载的他的最初,是混沌一片,三千世界苍莽无物,虚幻如不在六合内。
后来,苍莽爆裂,星云四散,瀛寰之内气氤层层升腾,清、浊灵气各自萦绕徘徊在不同境界。
天地由此纵分三六九层:地心煞界、地面灵界、云霄仙界、九旻神界
世界由此环生内外诸界:
有象界——魔界、鬼界;无象界——无间渊、冥界未生便无处不流通的忘川水、衡定万物生长轮转时序的风云时间……
各界万物未萌时期,一缕五彩斑斓的清气自无象中生,抚过穹宇之内各界之中寸寸土地,片片山峦,道道流水……
最后降临于仙凡之间海陆之畔的一座浮云仙山上,化身成一名神姿袅娜,气宇缥缈的男神。
男神长居仙山上,寝终年不散的五彩祥云里。
初时,他是那样的闲逸悠然,精气神充沛得犹如惊蛰过后的花草虫兽,鲜活得不得了。
随着万物生,渐蓬勃,他却逐渐逐渐地虚弱起来。
各界每有人改变一次时序,生灵每遭一次灾祸,他都会应时受一回伤,吐一回血。
即使鳞伤遍体,他却不会安然养息。
每受一次伤之后,他会立即前往当时天地间发生异变之地,查看、修补受创的山河、生灵。
而随着时间流转,清朗若松梢皓雪的他越来越性情无常。
情绪一旦不受控,万千云霞便会随他的心情的变化而变化。
平和时晴空万里;
愉悦时彩霞千丈;
忧郁时乌云滚滚;
暴躁时电闪雷鸣……
尽管天时与他关联如一体,他却从未因此伤过任何一种生灵,损毁一处生态。
他不可计量时间的生命中,做过最疯狂的事,就是跳入玄冥沧渊去杀已经被封印的魔神,而后为救一尾灵鱼倾覆了天地,散尽了元神。
玄而又玄的是,天地的倾塌并不是他使用强大的法力摧毁——
他执刃剜心剥心魄一缕,山川塌陷江海逆流万千生灵毁;
剖腹取精血一滴,九天星华暗淡碎若尘埃;
刺天灵拔元神一脉,至清神界瞬间塌作废墟一片。
他舍的是自己,却牵连了万事万物跟着改变。
遗祸遍野。
直至他完成修复灵鱼一事,
神体与元神消泯于天地,
四向散落的灵质附着到每一寸土地,
沉入每一条河流,
飘到每一世界的天空,
毁灭的天地才一点点重建起来,生物慢慢又复活。
一切又从无到有,如混沌初启那时。
但重建后的世界已经不是毁灭前的那个世界了。
历经漫漫两三万年,世界业已从灵物纷繁的景象,变成如今非唯物是谣言的单一景象。
最后一帧时蔚的影像敛入识海,
最后一缕迢迢而来的灵息经过聚魂幡,
经冥疆玄极扇转化,
缓缓汇聚入天极琀,
将天极琀上的六神五行神质凝合,
完成聚魂后,
莳柳一口鲜血喷出,
坠落在坚硬的地板上。
时蔚来头太大,她承受不住这样的精力消耗。
云天雾地中,她恍惚听见了时蔚喊她“鱼儿”,似乎也闻见了他馨雅的体香,也感觉到他拥抱着自己。
却当她猛然醒来,想要回应那抹熟悉亲近的感觉,扑到的竟是虚无一片。
流光溢彩的天极琀滚落手边,玄极扇裂成三段,聚魂幡碎作一地渣子。
就是没时蔚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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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之外,一楼之上。
张却、青枝、芙蓉、白忽忽一人三精八只眼齐刷刷悬在季逾床前。
“老板,老板,你怎么样?你醒醒……”青枝摇着季逾手臂,声音哽咽。
两分钟前,季逾的房间传出一声沉重闷响,大家应声上楼,进来便见季逾躺在地上。
响声是撞倒的落地灯发出。
彼时季逾已经不省人事,眼皮簌簌地颤抖。
额间冷汗汩汩泌出,雨淋的一样。
抱到床上躺好,喊半天喊不醒,青枝都要哭了。
“我打电话给我哥,让他来看看。”张却掏出手机来。
芙蓉按下年轻人滑动页面的手,说:
“他这是灵识分离过痛,身体承受不住造成了昏迷,叫谁来也没用。”
“那怎么办,就让他这样?”张却心焦如焚,“你们看他脸白得像纸一样,还有这额上的青筋都胀得要爆了,得是多难受才这样!我去叫莳柳。”
芙蓉拽着他:“就是玄冥小姐在为神君聚魂,他的凡人一脉才受不住神器攫灵,成了现在这样。”
早在和莳柳去消魔阵之时,张却就在和她的谈话中知道了季逾是时蔚一瓣心魂的事。
也知道了她将会做些什么。
当时他还感叹:“黑月光黑得发亮,照耀了你的整个人生,最后还前缘再续,真是神仙缘分啊!”
“好羡慕!有没有可能我有一天遇见的人里,也会出现我念念难忘的人?”
他说的正是鬿雀。
莳柳也听出来了。
她说:“或许吧。前提是你能像我一样活得够久,抑或像我家‘宝宝’有翻天覆地的本事,剥一瓣心魂生生世世去等待,去追寻。”
张却酸得肺淤血,没心情继续话题。
知道季逾来处后,为时蔚聚魂,将其从天极琀内唤醒出来这事对他来说便就不难理解。
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看见朋友承受痛苦,他就想做点什么。
芙蓉说,季逾现在承受的痛是他决定要变成这样时就注定了的,谁也不能干预。
否则,会害了他。
莳柳是在五分钟后冲上来的。
她来时候,白忽忽正用帕子为季逾擦拭脸上的汗。
莳柳跑上前,就把偌大一个人占为己有,谁也靠近不得。
“宝宝,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已经完成了聚魂,你还不能从天极琀里出来?为什么?”莳柳抱着季逾,握住他手,捻揉着,“你告诉我啊!”
挂在眼睑上许久的一滴泪在这一刻终于坠落。
落在季逾手背。
他似乎被烫到了,那处白皙肌肤颤了几颤。
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边几人听了莳柳的话,惊惶不已。
历来嘴快的张却这时钝感力拉满,半天组织不出合适的言辞。
芙蓉最先反应,惊问:“玄冥小姐什么意思,什么叫完成了聚魂,神君却没能醒来?”
听见有人也说“神君”,莳柳立马湖眸一抖,注意力立即落到他身上。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对不对?”她目光犀利而急切的目光锁住芙蓉。
芙蓉被她盯得后背都凉了,嗫嚅着说:
“老芙蓉晓得的上神都已经晓得了。真……真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凡有点阅历的妖精都知道,聚魂幡是活灵体的最后一步,元神灵魄聚合,待活之躯便能即刻苏醒。
怎么季逾都被剥走属于时蔚的灵质了,天极琀里他会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