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畔的喧嚣被抛在身后,只有花灯的光影在水面摇曳。远处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人们的笑语。萧翊珩背着姜凝妧,走过一座小小的石拱桥。
桥下,一艘装饰华美的画舫正缓缓驶过,丝竹之声便是从舫中传来。画舫二层的雕花窗棂开着,一位身着艳丽石榴裙、容貌妩媚的女子正凭窗远眺。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桥上的行人,当看到萧翊珩和他背上昏昏欲睡的姜凝妧时,眼中瞬间爆发出惊艳的光芒!
那背着“丫鬟”的“小姐”,身姿挺拔如青竹,侧脸轮廓在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气质清冷如月下幽兰,却又因背上那小小的重量而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这种超越性别、糅杂了力量与柔美的绝色,是这位阅人无数的“醉仙楼”头牌花魁宋如丝生平仅见!
“好一个…人间绝色!”宋如丝喃喃自语,眼中异彩连连。她立刻唤来侍立一旁的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目光却依旧紧紧追随着桥上那抹天水碧的身影,直到他们消失在桥的另一端。
“查清楚,那位小姐…是哪家的闺秀?”宋如丝的声音带着一丝势在必得的兴奋。如此绝色,若是能请到她的画舫上献艺一曲,或是…能结交一二,必能让她的身价和名声更上一层楼!
回到云水小筑,姜凝妧早已在萧翊珩安稳的背上沉沉睡去。萧翊珩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温暖的床榻上,盖好锦被。看着她恬静的睡颜,鼻尖那几颗可爱的“雀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俏皮,他心中一片柔软。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这才悄声退了出去。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多久。第二日午后,一封措辞婉约却目的明确的请柬,便送到了云水小筑的门前。
请柬以洒金红笺书写,落款是龙飞凤舞的“宋如丝”三字。内容大意是:昨夜上巳灯会,惊鸿一瞥,得见小姐(指萧翊珩)仙姿,惊为天人。特邀小姐于三日后驾临“醉仙楼”画舫,参与才女雅集,煮酒论诗,共赏春光。言辞极尽恭维,诚意满满。
芙蓉拿着请柬,脸色古怪地递给正在给姜凝妧剥橘子的萧翊珩。
萧翊珩扫了一眼,眉头微蹙,随手将请柬丢在一边:“推了。”
“醉仙楼?宋如丝?”姜凝妧却来了精神,凑过来拿起请柬看了看,小嘴一撇,“哼!什么才女雅集,分明是看上了我家‘小姐’的美色!”她想起昨晚桥上那道灼热的视线,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这宋如丝可是临安城最有名的花魁!她家萧翊珩这副祸水模样,被花魁惦记上了还了得?
一股浓烈的醋意混合着危机感瞬间席卷了姜凝妧。她瞪着萧翊珩那张即使不施脂粉也依旧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越想越气,像只领地受到威胁的小兽,扑上去就在他颈侧狠狠咬了一口!
“嘶…”萧翊珩倒抽一口冷气,倒不是多疼,而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眼中明晃晃的醋意逗笑了。他顺势揽住她的腰,将人带进怀里,低笑道:“小醋坛子又翻了?”
“谁让你招蜂引蝶!”姜凝妧气鼓鼓地戳着他的胸口,“穿男装招蜂引蝶!穿女装还招蜂引蝶!连花魁都给你下帖子了!萧翊珩!你就是个祸水!”
看着她因吃醋而生动无比的小脸,萧翊珩只觉得心尖都被泡软了。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声音带着诱哄:“那…公主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祸水’?嗯?”
姜凝妧眼珠一转,一个大胆又带着点恶作剧的念头冒了出来。她揪着萧翊珩的衣襟,杏眼亮得惊人,带着点小狐狸般的狡黠:“推了多没意思!人家诚心诚意地请‘萧小姐’赴宴呢…”
萧翊珩挑眉,预感不妙:“你想做什么?”
姜凝妧凑到他耳边,叽叽咕咕又是一阵低语,末了,得意地扬起小下巴:“怎么样?敢不敢?”
萧翊珩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恶作剧光芒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你呀…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但眼底深处,却燃起了一丝跃跃欲试的火焰。既然他的小猫想玩,那他…奉陪到底。
三日后,“醉仙楼”最奢华的画舫“揽月舫”张灯结彩,丝竹悠扬。临安城有名的才子佳人、富商巨贾汇聚一堂,皆因花魁宋如丝广发请柬,邀众人共赏一位新近发现的“绝世才女”——谢小姐。
宾客们翘首以盼。终于,在宋如丝亲自迎至舱门时,那位传说中的“萧小姐”姗姗而来。
依旧是那身清丽绝尘的天水碧流云锦,只是今日发髻梳得更高更雅致,斜簪一支点翠步摇,行动间流苏轻晃,更添风致。面上妆容依旧清淡,却恰到好处地突出了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她(他)身姿挺拔,步履从容,清冷的目光淡淡扫过舱内众人,那份迫人的气度瞬间让喧嚣的画舫安静了几分。
宋如丝眼中惊艳更甚,热情地上前:“萧小姐大驾光临,真令蓬荜生辉!快请上座!”她亲自引着萧翊珩走向主位旁特意预留的贵宾席。
然而,就在众人惊艳于“萧小姐”的绝代风华时,一个娇俏的身影紧跟着“萧小姐”走了进来,还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那是一个穿着鹅黄春衫、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脸蛋圆润,眼睛又大又亮,鼻尖还点着几颗俏皮的雀斑。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像是个受宠的小妹妹或者贴身丫鬟。但她的举止却毫无下人的恭谨,反而带着一种娇憨的任性。她一进来,目光就好奇地四处打量,最后落在主位的宋如丝身上,脆生生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船舱:
“姐姐,这就是你说的花魁吗?”她歪着头,天真无邪地打量着宋如丝,“长得是挺好看的…不过,”她话锋一转,抱着身边“萧小姐”的手臂,仰着小脸,声音带着十二分的骄傲和理所当然,“还是没有我家姐姐好看!”
船舱内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语出惊人的小姑娘身上,又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位清冷如仙的“萧小姐”和笑容僵在脸上的花魁宋如丝。
宋如丝脸上的完美笑容差点挂不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是谁?!竟敢当着她的面、当着满船宾客如此贬低她?!她强压下怒火,勉强维持着风度,看向萧翊珩:“萧小姐,这位是…?”
萧翊珩(萧小姐)微微垂眸,看着身边紧紧挽着他手臂、一脸“天真无邪”却满眼狡黠的姜凝妧,冰冷的眸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他抬手,极其自然地用指尖轻轻拂开姜妧颊边一缕碎发,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然后,他才抬起眼,看向宋如丝,清冽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纵容:
“家妹年幼,口无遮拦,宋姑娘见谅。” 他顿了顿,在宋如丝和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石破天惊,“不过…童言无忌,所言倒也…不虚。”
“轰——!”
整个画舫瞬间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