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条霓虹闪烁、音乐隐隐震动的街道旁。林晚推门下车,夜风裹挟着喧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颓靡气息扑面而来。她抬头,目光落在前方一家门面低调却透着奢靡气息的酒吧招牌上——【暗涌】。
陈砚舟紧随其后,心中依旧因车上的告白和那个模糊的“嗯”字而波澜起伏。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当下,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里是城市另一面的缩影,欲望与危险交织。
他们并未直接进入酒吧,而是在保镖的簇拥下,走向酒吧旁边一条相对僻静的、通往员工通道的巷口。就在此时,巷子深处传来的争执声清晰地刺破了夜色的伪装。
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身材娇小的女孩被一个衣着光鲜、浑身散发着酒气和跋扈气焰的年轻男人堵在了墙角。男人一手撑在女孩头侧的墙壁上,形成压迫的壁咚姿势,另一只手摇晃着一张银行卡,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佻和势在必得。
> * **“小妹妹,装什么清高?看清楚,五万!”** 富二代的声音带着醉意的黏腻和居高临下的施舍感,“**就一晚上!够你在这里端一年盘子了吧?识相点,跟哥走,伺候舒服了,以后还有你的好处!”**
女孩脸色煞白,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像一只受惊的鹌鹑,拼命摇头,声音带着哭腔:“不……先生,请您放我走……我只是个服务员……”
“放你走?”富二代嗤笑一声,手指轻佻地去勾女孩的下巴,“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巷口的灯光昏暗,将这一幕勾勒得如同肮脏的剪影。
陈砚舟的眉头瞬间拧紧,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身体下意识地就要向前冲去。这是最本能的反应——路见不平。
然而,就在他脚步微动的刹那,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小臂上。
是林晚。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他,目光依旧锁定在巷子里的冲突上,墨镜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 * **“不上去帮忙吗?”**
陈砚舟的动作猛地僵住。那只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像一道冰冷的枷锁,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沸腾的怒意和本能的正义感,强迫自己用林晚教导的思维去分析:
> * **“大小姐,我……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做的局。”**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挣扎后的冷静,“**这个女孩是否真的无辜?那个男人是谁?他的背景?他是否在故意钓鱼?或者,这根本就是一场‘仙人跳’?”**
> *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仅凭一时意气就往上冲,”** 陈砚舟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审慎,“**不是热血,是愚蠢。不仅可能救不了人,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甚至……给您带来麻烦。”**
林晚听完,墨镜后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又像是冰冷的嘲讽。她没有评价陈砚舟的分析是对是错,只是轻轻收回了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声音依旧平淡:
> * **“嗯。”**
> * **“现在,看我的表演。”**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师出有名’了。”**
话音未落,林晚动了。
她并没有直接走向巷子里剑拔弩张的两人,而是仿佛不经意地,朝着巷口更靠近灯光的位置走了几步。她的目标,是那个富二代因为得意和动作幅度过大而挥舞在空中的手臂!
时机精准得如同经过精密计算。
就在富二代因为女孩的抗拒而烦躁,再次挥手,试图用更粗暴的动作去拉扯女孩时——
“啪嗒!”
一声轻响。
他挥舞的手臂,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林晚看似随意拎在身侧、实则位置恰到好处的那个价值不菲的限量版鳄鱼皮手提袋上!
手提袋被这股力道猛地带飞,在空中划过一个短促的弧线,“啪”地一声摔落在几步开外的、略显潮湿的地面上!
变故陡生!
富二代和那女孩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巷口会突然出现这么一群人。
而就在手提袋脱手的瞬间,林晚身后如同影子般静立的保镖,反应快如闪电!
两名保镖如同猎豹般无声地扑出!一人瞬间挡在林晚身前,形成一道坚实的人墙,另一人则精准而有力地一把扣住了富二代那只“肇事”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醉醺醺的富二代痛呼出声,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啊!谁?!放开老子!”富二代又惊又怒,试图挣扎。
林晚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她微微低头,目光扫过地上沾了些许污渍的手提袋,然后缓缓抬起,透过墨镜,冰冷地“注视”着被保镖牢牢制住、狼狈不堪的富二代。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压迫感,清晰地回荡在狭窄的巷子里:
> * **“看,”** 她微微侧头,是对着身后已然看呆的陈砚舟说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讲解一道数学题,“**这不就扯上关系了吗?”**
陈砚舟瞳孔骤缩!一股寒意夹杂着巨大的明悟瞬间席卷全身!
原来如此!
大小姐根本不需要去分辨那女孩是不是无辜,不需要知道这富二代是谁!她只需要创造一个“合理”的、对方“主动”冒犯她的契机!这个被“碰掉”的手提袋,就是点燃一切的引信!它让整件事的性质瞬间转变——从一个可能存在的“仙人跳”或普通骚扰,变成了对林家大小姐林晚的“冒犯”甚至“攻击”!
师出有名!名正言顺!
富二代此刻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阵仗。保镖的彪悍,林晚那身低调却透着极度奢华的衣着,以及她周身散发出的、绝非寻常富家女能有的冰冷威压,都让他感到了巨大的恐慌。但他仗着家世,依旧色厉内荏地吼道:
> * **“你……你们是谁?!知道老子是谁吗?!敢动我?!我爸是张氏集团……哦不,现在改名叫什么破新生中心的董事张宏远!信不信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显然还不知道林晚的身份,只以为对方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千金,搬出父亲的名头想吓唬人。)
林晚闻言,墨镜下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冰冷的嘲讽。她甚至懒得跟这个废物多费口舌,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刃:
> * **“张宏远?”**
> * **“我不跟你这种废物点心谈。”**
> * **“你父亲是谁,不重要。”**
> * **“重要的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不知道我是谁,但你的父亲,一定知道!”**
> * **“打电话。叫他过来。”**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旁边一个保镖,“**现在,立刻,马上。”**
那冰冷的命令,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富二代心头。他从未见过如此气势凌人、视他父亲如无物的年轻女子!巨大的恐惧终于压倒了酒气和跋扈,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在保镖冰冷的目光逼视下,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语无伦次地求救。
十分钟。
仅仅十分钟。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几乎是横冲直撞地停在了巷口。一个穿着昂贵西装、身材发福、梳着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连车门都顾不得让司机开,自己就慌慌张张地推门下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巷子!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保镖像提小鸡一样控制着、面如土色的儿子,以及……那个静静站在昏黄灯光下、墨镜遮面、气场却强大到让整个巷子都显得逼仄的墨绿色身影!
中年男人——张宏远,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沉入了冰窟窿!他经营生意多年,眼力自然比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强百倍!这通身的气派,这冰冷到极致的压迫感,还有旁边那些明显训练有素、杀气内敛的保镖……整个城市,不,整个圈子里,能有这般排场和气势的年轻女子,只有一个人!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几步冲到林晚面前,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极致的惶恐:
> * **“林……林大小姐!恕罪!恕罪啊!”**
> * **“是我教子无方!这畜生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 * **“我……我张宏远给您赔罪了!要打要罚,您一句话!只求您……您高抬贵手!”**
他连头都不敢抬,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什么董事身份,什么富豪脸面,在林家这尊庞然大物面前,连个屁都不是!他太清楚林枭对林晚的宝贝程度,也太清楚得罪这位大小姐的下场!别说他儿子只是个小董事的儿子,就算是他自己,在林家面前也不过是只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
林晚依旧静静地站着,仿佛眼前这个卑躬屈膝、恐惧到发抖的男人只是一团空气。她微微偏头,冰冷的视线似乎落在了那个早已吓傻、瘫软在地的女孩身上,又似乎只是随意一扫。然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让张宏远如坠冰窟:
> * **“张董事?”**
> * **“你儿子,很威风。”**
> * **“五万块,就想买我的员工一晚上?”** (她直接将那女孩划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
> * **“还‘碰掉’了我的包。”** (重点强调这个“合理”的冒犯点)
> * **“你说,这事,该怎么算?”**
张宏远浑身一哆嗦,猛地直起身,二话不说,转身对着他那瘫在地上的儿子就是狠狠一脚踹过去!
> * **“畜生!还不快给林大小姐磕头认错!给这位姑娘道歉!”**
巷子里,只剩下张宏远气急败坏的怒骂、富二代杀猪般的哭嚎求饶、以及那个女孩劫后余生、难以置信的啜泣。
陈砚舟站在林晚身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林晚那在混乱中依旧挺拔孤傲、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
他明白了。
彻底的明白了。
大小姐不仅教会了他“师出有名”,更用最冷酷的现实告诉他:在这个圈层里,真正的力量,是让对方的靠山在你面前都只能卑躬屈膝!是让对方恐惧到骨髓的敬畏!她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嚣张者匍匐,让施暴者自食其果,让无辜者(无论是否真的是她的员工)瞬间脱离险境。
她救那个女孩了吗?救了。以一种绝对碾压、不留任何后患、甚至让对方家族都付出惨痛代价的方式。
这是林晚的规则。冷酷的表象下,是她掌控一切的绝对实力和对“冒犯者”毫不留情的铁腕。而那份看似偶然的“大爱”和“慈善”,此刻在陈砚秋眼中,更加清晰地显现出它背后需要何等强大的力量作为支撑。
林晚没有再看巷子里那场闹剧,仿佛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微微侧头,声音平静无波:
> * **“砚舟。”**
> * **“去把那个女孩安排好。‘新生’中心后勤部,给她一份正式工作。”**
> * **“至于这里,”** 她顿了顿,墨镜后的目光似乎扫过跪地求饶的富二代和满头大汗的张宏远,“**让他们‘妥善’处理干净。”**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墨绿色的裙摆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径直走向【暗涌】酒吧那扇低调奢华的大门。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改变几个人命运的风波,对她而言,不过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陈砚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眼神变得更加复杂而坚定。他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啜泣的女孩,又看了一眼惶恐万分的张宏远父子,迅速执行林晚的命令。
他快步追上林晚的背影,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门内,是震耳欲聋的音乐、迷离变幻的灯光、以及另一个充满未知的世界。而门外,那条昏暗的巷子里,留下的只有恐惧、卑微和一个被彻底改变的、属于小人物的命运。
陈砚舟知道,这场关于力量、规则与“师出有名”的教学,远未结束。他正亦步亦趋地,跟随着那道深渊般的身影,踏入更深的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