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她从前随手捏的陶瓷还在,就连之前的工具,也保存得很好。
她走进房间。
窗边的架子上摆着一堆大小不一的盒子。
里面,都是她的作品。
林知晚将那些东西从箱子里一一拿出来,有茶杯,也有仿制的瓷器,都是她亲手捏出泥胚,亲自烧制出炉。
如今再看,那时候的手法完全出自兴趣,有些地方很多明显的瑕疵。
林知晚一件一件看过去,手里的那瓶红酒,也在不知不觉中快要见底。
月光透过上方的窗子,在阁楼洒下一层银纱,一切像是穿越时光,回到了林知晚最快乐的那段日子。
她看着那些亲手烧出的瓷器,想起那时候,一个人在这间阁楼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从绘图到捏胚,上色,烧制,她完全不会觉得沉闷无聊。
那大概是她最快活的一段时间了。
毕竟,那时候,她还和妈妈一样,对爸爸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也是为什么,她和哥哥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妈妈真相的原因。
因为她也不知道,生活在楚门的世界里,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她来到最后一个箱子前。
那是所有箱子里,包装最精美的一个。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毕竟,那是她前半生,最满意的一件作品。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是学校邀请名人在校演讲。
那时候的傅宴舟不过二十岁出头,相貌出众,学校不少女孩子看着那张脸都会忍不住尖叫。
她也为之着迷。
后来,她在网上找来很多傅宴舟的资料,不仅喜欢那个男人的脸,更被他的优秀倾倒。
她一度将这个男人视为偶像。
那是她高三那一年,不能与人说的心事。
后来,她拼尽全力,考上了傅宴舟所在的城市,尽管那地方离家很远,但林知晚心里却很高兴。
她那时候甚至没有想过要去追求傅宴舟,她只是悄悄的喜欢着那个男人。
这份喜欢,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直到研究生毕业那年,妈妈说京都傅家提出联姻,只是对方有一个刚出生半年的女儿。
她没有想到,傅宴舟结婚了。
更没想到,她有一天能嫁给傅宴舟。
她没有任何犹豫,答应了这场婚事。
甘心放弃已经拿到了博士生录取名额。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那个男人,在教堂为她戴上戒指。
林知晚从那个梦里醒来,盯着天花板,多希望能重新回到那个梦里。
她赤脚跑来这间阁楼,画下梦里他们交换戒指相吻的一幕。
她亲自拉胚,将梦里的那一幕,永远保存下来。
直到现在,林知晚还记得那个闷热的夏季。
阁楼的风很清凉,但她捏土坯的时候,还是出了不少汗。
手上的泥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梦里那张男人的脸,在她的手里,渐渐成型。
林知晚抚摸着那个箱子,想着当时对那个男人近乎疯狂的爱意。
她当时幻想的婚姻,是甜蜜幸福的。
当时的她,怎么会想到,他们会走到今天这幅天地。
林知晚打开了那个箱子。
她轻轻拿出里面的瓷器,放在手心。
她看着相拥的那两个人,即便只是一个摆件,都能瞧得出两人之间的爱意。
林知晚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眼角就湿润了。
其实,从她捏出这个瓷器的时候,就已经昭示了,这场婚姻,从始至终,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他们甚至连一场婚礼都没有,又哪来的婚礼上的相拥。
此时,手里那个瓷器,就是最大的嘲讽。
“那是什么?”
阁楼门口突然响起一记男人的声音。
傅宴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
他朝着林知晚走过来,“那是你做的吗?看起来,像是人偶。”
阁楼灯光有些暗,他看不清那人偶,想要走近看清楚。
林知晚却在他快要走到跟前的时候,松开了手。
“哗啦”一声,瓷器碎了一地。
相拥五年的人偶,从此彻底分离。
傅宴舟看出来,林知晚是有意不给他看。
看着一地碎片,傅宴舟道。
“碎了,不觉得可惜吗?”
林知晚神色冷淡。
“没什么可惜的,年轻时候随手捏着玩的,碎就碎了。”
说完,她弯下身子,想要将碎片捡起。
傅宴舟拧眉。
他总觉得,林知晚似乎话里有话,那人偶,大概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人偶。
但他没有追问,只是弯身将林知晚扶起来。
“别伤到手,我来吧。”
男人在林知晚面前蹲下身子,将那些碎片一块一块捡起来。
林知晚不愿看眼前这一幕,她抹开脸,只是鼻头有些酸涩。
阁楼上的动静还是吵醒了其他人。
虞汀晚和丈夫来到阁楼上,就看见女儿女婿都在,地上还有碎片。
“这是怎么了?”
虞汀晚打开阁楼的顶灯,原本昏暗的房间,立刻变得明亮。
林知晚快速抹去眼泪,可做妈妈的,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囡囡怎么还哭了?是不是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傅宴舟看了一眼林知晚,注意到她薄红的眼角。
他抿了抿唇,对虞汀晚道。
“妈,没什么,是我不小心打碎了这个瓷器,晚晚有点不高兴。”
虞汀晚看了一眼傅宴舟手里的碎片,在看清最上面那块头纱碎片的时候,虞汀晚变了脸色。
她叫来丈夫。
“老公,快把宴舟手上的碎片扔了,别让宴舟伤了手。”
林修远立刻应声,拿来垃圾桶,将碎片全都扔了进去。
傅宴舟总觉得,这个小人偶,似乎有些不寻常。
他不由得又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碎片,眉心微蹙。
不等他看仔细,虞汀晚说道。
“已经很晚了,咱们都回去睡吧!”
说着,她看了一眼林修远。
“老公,囡囡好久没回来了,今晚就让囡囡跟我一起睡吧,你去客房睡,宴舟还在囡囡之前的卧室睡。”
说完,不等旁人回应,就拉着林知晚离开了阁楼。
林修远看了眼离开的妻子,转身对傅宴舟道。
“宴舟,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去楼下抽根烟。”
傅宴舟点头,朝外面走去。
回林知晚的房间,要先路过她父母的卧室。
房门没有关紧,里面传来她们娘俩说话的声音。
“囡囡,东西碎了就碎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你已经嫁给宴舟这么多年了,别因为那个赵鸣鹤回来了,就乱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