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王书记的卡车碾着露水开回晒谷场。
他跳下车,裤脚沾着泥点,把个牛皮纸信封拍在顾沉砚手里:“李明远嘴硬,只认自己是跑腿的。上头说了,幕后人还在暗处。”
苏檀抱着个搪瓷缸凑过来,缸里飘着片空间灵泉泡的茶叶——昨晚救火累得手酸,她偷偷喝了口提精神。
“林月白呢?”她抿了口茶,“昨天她说没见过美钞,我可不信。”
顾沉砚把信封往怀里一揣,目光扫过知青点方向:“铁柱盯着呢。”
第三天晌午,赵铁柱蹲在老槐树上往下扔槐豆。
林月白拎着竹篮刚出知青点,他就吹了声短哨。
等那抹蓝布衫拐过晒谷场,他“噌”地滑下树,蹭了满背树胶:“顾哥!那女的又去村口了!跟个穿灰布衫的女人碰头!”
顾沉砚正在磨猎刀,刀面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那女的什么来头?”
“说是她表姐,可我问过知青点的刘姐——”赵铁柱挠头,“林月白亲表姐去年嫁去了东北,根本没回来!”
苏檀正给顾小满扎羊角辫,手里的红头绳“啪”地绷断。
她捏着断绳笑:“看来得给林知青送点‘礼’。”
当晚,青竹沟的墙根下飘着碎话。
“听说苏知青藏着绿源素的真配方?”“啥配方?”“能换十车粮票的宝贝!”“可别让外人听去了——”
月上柳梢头时,苏檀的土坯房窗纸晃了晃。
她蜷在炕角装睡,听着门闩被铁丝挑开的轻响,听着脚步声蹭过泥地,听着“哐当”一声——林月白踩中了她埋在门槛的竹耙子,整个人栽进了鸡窝。
“咯咯咯!”老母鸡扑棱着翅膀飞起来,鸡毛糊了林月白一脸。
她抹着脸上的鸡屎爬起来,正撞进苏檀举着煤油灯的影子里。
“月白姐?”苏檀歪头,“大半夜来我这儿抓鸡?”
林月白扯了扯粘在身上的鸡毛,嗓子发紧:“我...我看你窗户没关,来帮你关。”
“谢了。”苏檀把煤油灯往她跟前凑了凑,照亮她裤脚沾的泥——和村口那条小路的泥一个颜色,“明早大队要整理展览物资,月白姐帮我搭把手?”
第二日,仓库里堆着半人高的麻袋。
苏檀背对着门,往墙角的瓦罐里塞了块怀表——表盖里嵌着顾沉砚从部队带回来的微型录音机。
“月白姐你看,”她掀开个麻袋,露出里头的红薯干,“这是上次展览剩下的,可金贵了。”
林月白盯着红薯干,喉结动了动:“你...你真有绿源素的配方?”
苏檀掰了块红薯干咬,甜得眯眼:“有啊,等卖了大价钱,分你一成?”
“一成哪够?”林月白凑近,声音发颤,“我表姐说...说陈梅能卖更高的价。陈梅你知道吧?邻村代销员,常往县城跑。”
苏檀手一抖,红薯干掉在地上:“陈梅?”
“嘘——”林月白赶紧捂嘴,可已经晚了。
墙角的瓦罐里,磁带“咔嗒”转了半圈。
当晚,顾沉砚带着李春来蹲在邻村代销点外。
李春来摸了摸腰间的民兵腰带,压低声音:“这陈梅最近确实不对劲。前天我看见她往村部送了包东西,用报纸裹着,沉得很。”
“能查吗?”顾沉砚拇指蹭了蹭枪套。
“难。”李春来吐了口草茎,“她总说自己是帮亲戚带东西。不过...”他突然抬头,“昨儿有个挑货郎担的路过,说看见陈梅和个戴蓝布帽的男人说话——那帽子,和粮仓放火的小个子戴的一样。”
月光透过代销点的破窗棂,在地上投下蛛网似的影子。
苏檀站在顾沉砚身后,翡翠镯碰在门框上,叮的一声。
她望着代销点里忽明忽暗的煤油灯,轻声道:“要不让我试试?”
顾沉砚转身,月光落进他眼里:“试什么?”
“当回代销员。”苏檀摸了摸兜里的微型录音机,“陈梅不是爱往县城跑吗?我替她跑。”
顾沉砚的手扣住她后颈,拇指轻轻揉她耳垂:“行。但得听我安排。”
远处传来代销点木门的吱呀声,有脚步声往村外去了。
苏檀望着那抹黑影消失在夜色里,突然攥紧了顾沉砚的衣角——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像在敲一面战鼓。
更大的鱼,要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