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把钢笔往桌上一搁。
墨迹未干的纸页上,“空间种植技术初步研究报告”几个字还泛着潮气,最末的“绿源素”三个字洇开小团墨晕。
“这样够真吗?”她推了推从顾沉砚那顺来的黑框眼镜,指节敲了敲伪造的实验数据。
顾沉砚靠在门框上翻老孙的笔记,军大衣蹭得墙灰簌簌落:“荧光现象得加粗。”他指尖点过笔记里红笔圈的“植株异常发光”,“他们要的就是这种‘违背常理’的东西。”
苏檀扯过稿纸重写,钢笔尖在“绿源素作用机理”那栏顿住:“那瘦子提过‘灵泉纹路’,我在报告里加句‘疑似与特殊泉水有关’?”
“聪明。”顾沉砚低头帮她理散在桌角的稿纸,指腹擦过她沾了墨的指尖,“明早让赵铁柱去代销点‘闲聊’,说你把报告寄去省农科院了。”
村代销点的糖罐“当啷”响了声。
赵铁柱捧着搪瓷缸灌了口茶,声音故意拔高:“苏知青昨儿个可忙了,说要把什么‘绿源素’报告寄去省里呢!”他抹了把嘴,“说是能让红薯长到斤把重——哎周大队长,您说这事儿能成不?”
周大队长正往秤盘里放鸡蛋,闻言顿了顿:“苏知青带咱们种的高产能红薯还在仓里搁着呢,要真能……”
墙根下,穿灰布衫的男人缩了缩脖子,袖管里的手攥紧了。
深夜。
村部办公室的窗棂吱呀一声。
赵铁柱蜷在门后,手心沁汗。
他盯着墙上晃动的影子——那人正踮脚够办公桌抽屉,手电筒的光扫过锁眼,金属刮擦声刺得人耳朵疼。
“不许动!”他大喝一声扑过去。
那人转身要跑,被赵铁柱一把拽住后领。
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钢笔、账本撒了满地。
赵铁柱卡着对方手腕往墙上撞,直到听见“咔”的骨头响,才扯着人胳膊往起提。
“搜身!”顾沉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倚着门框点了根火柴,火光映得军帽檐下的眼尾泛红。
民兵小孙从那人怀里摸出个黄纸信封。
顾沉砚接过撕开,扫了眼落款“总部”,瞳孔微缩:“五一前启动最终计划。”他把信纸递给苏檀,“和老孙说的68年事故,时间线对上了。”
苏檀捏着信纸的手紧了紧。
信末还画着个圈——和瘦子本子里的“灵泉纹路”分毫不差。
天刚亮,王书记的自行车就“叮铃”着冲进村部。
他把茶缸往桌上一墩,溅出的茶水打湿了顾沉砚的军大衣:“那什么‘国家农业发展研究中心’,半年前就撤编了!”他摸出张盖着红章的文件拍在桌上,“证件全是假的,真专家这会儿在云州搞杂交稻呢!”
苏檀眼睛亮了:“那他们为啥死磕青竹沟?”
“老孙的笔记。”顾沉砚敲了敲桌上的蓝布包,“68年那批变异种子,和他们现在要的‘绿源素’,本质是同一种东西——能催熟,也能要命。”
王书记抽了口烟:“上头让我配合,你们要啥我给啥。”
苏檀突然笑了,从抽屉里摸出张大红纸:“我要办个‘农业科技成果展’。”她挥笔在纸上写“五一”两个大字,墨迹滴在“成果”二字上,晕成朵小红花,“就说青竹沟用‘绿源素’种出了亩产两千斤的小麦,邀请邻村都来参观。”
顾沉砚挑眉:“引他们来看假样本?”
“对。”苏檀把红纸往墙上一贴,“我在仓库堆了二十筐染绿的稻草当‘小麦’,让小满带娃们说‘穗子比碗口大’;再用黄泥捏几个‘红薯王’,抹上蜂蜜——甜得人舌头都要化。”她转头看顾沉砚,“他们注意力被展览拴住,咱们正好查密信来源。”
顾沉砚打了个手势。
两人猫腰钻进村外废弃砖窑,霉味呛得苏檀直皱眉。
顾沉砚打亮手电,光束扫过墙面——一张全国农业高产区分布图钉在砖缝里,红圈密密麻麻,像撒了把血珠子。
“青竹沟。”苏檀指着其中一个圈,“68年事故村。”她又指另一个,“云州,真专家在的地方。”
顾沉砚扯下地图,背面还写着几行小字:“重点破坏高产实验区,干扰粮食政策。”他把地图折好塞进怀里,“和密信里的‘最终计划’,对上了。”
苏檀摸出钢笔,在随身的账本上飞快写着:“79年谷雨十日,敌人终露真容,青竹沟已不再被动。”
雷声突然滚过天空。
春雨顺着砖窑裂缝漏下来,打湿了她的麻花辫。
顾沉砚脱了军大衣披在她肩上,手在她后颈轻轻一按:“该收网了。”
苏檀抬头看他。
闪电劈亮夜空,照见他军帽下绷紧的下颌线。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翡翠镯,灵泉在空间里叮咚作响——这次,该他们先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