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蹲在蜂箱前,看工蜂振着金翅膀往巢里钻。
顾沉砚用竹片刮下巢脾上的蜜,琥珀色的蜜浆顺着刀片滴进陶瓮,甜得能勾人魂。
“上个月收了三十罐,这个月翻了一倍。”顾沉砚抹了把汗,军帽檐下的眼睛亮得很,“张叔说这蜜拿到镇里,贩子抢着加价。”
苏檀用手指蘸了点蜜尝,灵泉养的蜂就是不一样,甜里带股清冽的花香。
她刚要说话,山路上传来铃铛响——王书记的自行车轱辘碾着碎石冲过来,后架绑着面红绸子,“苏同志!顾同志!”
王书记跳下车,红绸子抖开,“优质蜜源基地”六个金漆大字晃得人眼晕,“县里尝了你们的百花蜜,说要把青竹沟设成定点收购点!往后每月收两次,价格比市场价高两成!”
晒谷场炸开了锅。
刘大娘举着饭勺跑过来,“王书记说的可是真?咱山沟沟的蜜能进县城供销社?”
“能!”王书记拍着胸脯,“上回我带了两罐去局里,局长夫人尝了直夸,说比她托人从省城带的还好!”
周大队长搓着粗糙的手掌凑过来,“苏同志,仓库那间西屋空着,我这就带人去打扫,保管蜜罐子放得整整齐齐。”他瞥了眼林月白站的方向,声音拔高,“往后青竹沟的脸面,可都在这蜜上了!”
林月白捏着衣角站在树底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她看着苏檀被围在中间,王书记递锦旗时那股子风光,喉咙里像塞了把碎玻璃。
夜里,她摸到张会计家的后窗。
张会计正扒拉算盘,见是她,手一抖,算盘珠子稀里哗啦掉地上,“林同志,你咋……”
“上次粮票的事没扳倒她。”林月白压低声音,“这回咱们在账上做手脚,让她私吞蜂蜜的事坐实。”
张会计额头冒冷汗,“可苏同志那账本,每罐蜜的重量、日期都记着,连罐子编号都标了……”
“标了又怎样?”林月白从兜里掏出半块月饼塞过去,“你趁她不注意,把入库单改两张。等供销社来查,少的蜜就赖她头上。”她盯着张会计发抖的手,“再说了,你上个月帮我藏粮票的事,要是传出去……”
张会计喉结动了动,月饼皮屑掉在蓝布衫上。
苏檀翻着账本,铅笔尖在“七月十五日 入库蜜四十罐”那行顿住。
出库单写着“供销社取走三十五罐”,可仓库里剩下的罐子数不对。
她眯起眼——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小满。”她蹲下来,捏了捏顾小满的羊角辫,“姐姐想请你帮个忙,行不?”
“帮!”顾小满眼睛亮得像星星,“姐姐让我干啥我干啥!”
“每天放学,你就蹲在仓库门口,数阿姨们搬进去的罐子,再数搬出来的。”苏檀掏出块水果糖塞给她,“要是数错了,姐姐就不给你留灵泉泡的酸梅汤了哦。”
顾小满把糖含在嘴里,认真地点头。
三天后,小女孩攥着皱巴巴的纸冲进知青点,“姐姐!昨天搬进去四十罐,搬出来三十五罐,可仓库里只剩四罐!”她掰着手指头数,“四十减三十五等于五,可只有四罐,少了一罐!”
苏檀摸了摸她的头,把纸收进抽屉。
第四天,少两罐;第五天,少三罐。
“开会!”周大队长敲着铜锣,声音震得瓦缝里的麻雀扑棱棱飞,“供销社王书记说这个月少了一箱蜜,都来晒谷场说清楚!”
林月白第一个站出来,手指戳向苏檀,“苏同志,蜂蜜是你管的,现在少了,不是你私吞是谁?”她提高嗓门,“我早说过,知青里就数你最会装!”
苏檀没说话,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
照片“啪”地拍在桌上——月光下,张会计抱着个蜜罐往林月白屋里挪,罐身上的编号“7-12”清晰可见。
“张会计。”苏檀盯着他煞白的脸,“七月十二号夜里十点,你在仓库门口干啥?”
张会计腿一软,瘫在长条凳上,“我、我是被林同志逼的……她拿粮票的事威胁我,说不改账就去公社揭发我……”
“放屁!”林月白尖叫,“你胡说!”
“我这有账本。”苏檀翻开本子,“七月三号,林同志找你借过两斤粮票,说是要换布票。”她抬头笑,“张会计的借据,我替你收着哪。”
周大队长一拍桌子,震得茶缸子跳起来,“好啊!敢贪集体的蜜!林月白,你明天就去公社报道,调去黑岩沟!”他转向张会计,“会计你也别干了,去喂猪!”
林月白的脸白得像张纸,她抓起桌上的照片要撕,被顾沉砚一把按住手腕。
“黑岩沟那地方,可没青竹沟的蜜甜。”他松开手,“再使坏,下次可不止调走这么简单。”
苏檀蹲下来,把顾小满抱上腿。
小女孩往她兜里塞了颗糖,是上午偷偷攒的。
她翻开账本,钢笔尖在纸上划拉:“79年仲夏,青竹沟第一起内部贪腐案告破。主犯林月白调往黑岩沟,从犯张会计革职喂猪。”
晚风掀起账本页,露出下一页新写的字:“高产稻种?”苏檀摸了摸腕上的翡翠镯,镯子内侧的纹路闪了闪。
灵泉泡过的稻种在空间里抽了芽,绿莹莹的,比普通稻苗高半寸。
她合上账本,对顾沉砚笑:“等天凉了,该琢磨点新营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