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纪委的绿吉普在青竹沟的土路上碾出两道深辙时,苏檀正蹲在灶屋门口剥毛豆。
顾小满举着搪瓷缸从院外跑进来,缸沿沾着亮晶晶的糖水:“神仙姐姐!广播说市纪委来查农业基金的案子啦!”
她手一抖,毛豆荚“啪”地裂开。
三天前李婉儿在打谷场角落塞给她的纸条还揣在裤兜——“案子牵到县委书记,有人想捂。”当时李婉儿的指甲几乎掐进她手背,“他们说我越级上报,要撤我核算员的职。”可今早李婉儿却穿着熨得笔挺的蓝布衫,跟着戴大檐帽的调查组成员进了大队部。
“苏知青!”刘婶拎着竹篮从田埂过来,“李同志让你去大队部,说是调查组要问话。”
大队部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婉儿正站在长条桌前整理档案,见她进来,睫毛颤了颤,指尖快速点了点桌上的搪瓷杯。
苏檀装作喝水,杯底压着半张纸条:“今晚八点,晒谷场老槐树。”
会议是三天后的清晨开的。
青竹沟大队部挤得满满当当,靠墙站着十几个外村代表。
王副专员坐在主位,皮靴尖不耐烦地敲着青砖。
苏檀攥着衣角站起来时,后颈的翡翠镯硌得生疼——这是她昨夜在空间灵泉里泡了半宿的护身符。
“既然资金来源不清,”她声音发颤,“是不是该暂停和‘宏远实业’的合作?”
满屋子嗡嗡声突然静了。
王副专员的茶杯“当啷”摔在地上,茶渍溅到他熨得笔挺的裤腿上。
他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苏知青!你知道宏远给咱们县捐了多少化肥?”
苏檀后退半步,撞上顾沉砚结实的胸膛。
男人手掌虚虚护在她腰后,声音像淬了冰:“王副专员这么激动?不如让调查组查查宏远的账?”
当天下午,顾沉砚的绿军挎里就多了张搜查令。
赵铁柱蹲在宏远实业的铁门外啃煎饼,见他过来,用脚踢了踢墙根的石子:“后门守卫换班在三点一刻,保险柜在二楼最里间,密码锁。”顾沉砚拍了拍他肩膀,转身时后腰的手枪硌得衬衫鼓起小包。
保险柜打开的瞬间,赵铁柱倒抽一口冷气。
一摞摞账本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的电子软盘贴着“账外账”的标签。
顾沉砚戴上白手套翻开第一本,瞳孔骤缩——207国道项目虚假采购清单,县农机站设备款转移记录,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是王副专员和沈秘书在酒桌上碰杯。
“还有这个。”赵铁柱举着张银行流水单,“境外账户转了笔钱,收款人是沈秘书他姨的外孙,现在在米国念大学。”
顾沉砚把所有东西装进黑布袋时,窗外传来警笛声。
他扯了扯领口,给苏檀发了条短信:“回村,锁好门。”
那夜青竹沟的狗叫得格外凶。
苏檀缩在炕头,听着窗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散去。
天快亮时,顾沉砚踹开院门,军大衣上沾着露水:“王副专员双规了,沈秘书的海外账户被冻结。”他掏出个油纸包,“趁热吃,空间的红薯干。”
苏檀咬了口,甜得发腻。
三日后,县广播站的大喇叭响了整晌:“经市纪委调查,原县委书记、王副专员等涉嫌挪用农业扶持基金……”顾小满举着小旗满村跑,红脸蛋上沾着糖渣:“神仙姐姐快看!沈秘书被押上警车啦!”
苏檀站在灵田边,晨露打湿了裤脚。
她摘下朵初绽的野菊,别在鬓角。
灵泉井里倒映着她的脸,比三个月前圆润了些。
风掠过山梁,送来若有若无的汽车鸣笛——是市纪委的专车,正往青竹沟方向开。
“风筝……终于断线了。”她摸了摸翡翠镯,镯子突然发烫。
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沉砚的声音混着风灌进来:“檀檀!县招待所的老张说,今早有人用望远镜往村里看。”
苏檀望着山脚下蜿蜒的公路,那里有辆黑色轿车正缓缓调头。
车窗摇下条缝,露出半张戴金丝眼镜的脸。
她把野菊别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