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森林内,凯恩与辛羽悠闲地散着步,辛羽提着一个小篮子不时捡一捡掉落的种子果实。
阳光从树荫间洒下,不少小动物乖巧地捡来自己喜欢的东西献给辛羽,周围的一切美得像仙境。
辛羽享受着宁静的欢愉,注意力忽然被森林入口传来骚动吸引。
她有光魔力,在有光的地方感知极强,只要她愿意,整座森林若是有人闯入,她都可以听到。
凯恩小小的黑眸朝向声音方向,张开乌黑的喙机灵地咬住辛羽的衣袖,扯着袖子企图往入口处飞。
辛羽听不懂他的语言,猜测道:“有人来了?”听起来像是人声,难道又有人企图闯入森林?
凯恩“啊啊”两声,辛羽拧着眉心,二话不说跟在凯恩后面往森林入口去。
魔法森林不是人人畏惧的存在吗?怎么三天两头有人造访?
“臭女巫!坏女巫!有本事你就出来与我们比划比划!只会躲在森林之中当缩头乌龟,活该你们灭族!”
一步步靠近,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眼前出现一堆孩子,辛羽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她从未听过这样恶毒的诅咒,还是出自一堆孩子口中。
“嗬,终于出现了。你这个恶心的女巫,亏心事做多了吧?活该一辈子只能躲在阴暗的森林里!”一群衣着简朴甚至有些破烂的孩子,用最恶毒的话,评价着女巫。
辛羽皱着眉环视一圈,约莫有七八个人,男女都有,最大的不过十岁出头。
正是最天真烂漫的年纪,脸上却挂着最恶毒的笑容,不怀好意盯着她。
“你们是谁?”辛羽没见过这种场面。
她在侯爵府长到七岁就去了皇宫,不管那些人背地里如何看她,表面上总是恭敬和谐的,她也不跟人起冲突,自然没听过什么难听的话。
除了上次被绑架,她从未直面过这种恶毒直白的谩骂。
“你管我们是谁?讨厌的女巫,一个月前勒不斯哥哥只是进去森林,就被人发现瘫痪了。都怪你!你怎么这么恶毒?!”
领头的孩子眼神阴鸷,看着辛羽的眼神活像她杀了他全家,手中举着一个掌心大的石头朝辛羽扔去。
辛羽凝起一股能量,暖白色的光将石头停在空中。
她的魔力在拂央的调理下早已恢复,区区石子当然不在话下。
辛羽有些难过。
不是因为自己才第一天在这生活就遇到了这种倒霉的事,而是……因为拂央。
虽然认识才几天,但这些日子的相处,足以让她信任拂央,她心中的央央就如日月星辰般耀眼。
拂央真实、勇于表达、爱憎分明,像一头勇敢有活力的小马驹一样自由自在,热烈而快乐。
但她又是温柔的、包容她一切吐槽,并想出这个法子,换取她的自由。
她以为央央从来如此坚强,自由自在不知道多幸福。
但是她也没想过,阴影处的日子,像蠹虫般滋生的恶意,在拂央还未满18岁的生涯里一直存在。
身为女巫,她好像一直接受着世人的白眼。
是了。
哪有什么绝对的自由?
央央自由却又拘束,因为世人歧视女巫,便乖乖在森林里生活,保护魔法生物的同时也约束着它们,保护人类不受魔法生物困扰。
明明女巫与国王早已签订过条约,那些擅闯的人又是出于什么心态呢?
不管什么理由,一切都必须由央央背负吗?
她一直面对这样的谩骂吗?
没有缘由地,完全构不成理由地,只是因为别人的偏见,就被怨恨着讨厌着?
孩子们自然不知道这是圣女的光魔法,只觉得可恶的女巫又开始使用她邪门的法术,手中的石头砸得更勤快了。
辛羽亲眼见证这样莫名的恶意,落寞的心情没有一丝缓解。
他们的表情或兴奋、或平静、或痛快,丝毫没有愧疚与不安,似乎习以为常,就仿佛这样的场景,一直重复发生着。
辛羽的低落并未换来他们的心软。
石头在空中抛来,在即将砸向辛羽的那刻,森林里的魔法植物似有所感,纷纷从角落里伸出枝丫,刹那间织成一张大网挡住这份恶意。
“你们在干什么!”伊尔下了马车,远远便看到一群小矮子站在森林外,而辛羽正在森林里,那双眼睛里的难过一览无余。
辛羽摸摸藤植,温柔道谢:“谢谢你们,我没事。”藤植们蹭蹭她的手,缩回原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伊尔冷酷的声音含着怒意,冷漠的眸子扫过一群小孩,他的出现就像一个警钟,孩子们鸦雀无声,不敢言语。
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跟在伊尔身后,看着这奇怪的一幕心中嘟囔:公爵向来不管森林之事,今日这是怎么了?感觉好像很生气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魔法森林的协议可是陛下与女巫共同签订的,你们这是不满谁的决定?让你们的家长来与我说说。”
伊尔望着平安无恙的辛羽心下松了口气,却又被她悲伤的眼眸刺痛了心,就算隔着面具,他也知道她表情不会很好。
萨伦家名声极好,萨伦·伊尔公爵又是阿尔丽塔镇的代管理者,这些孩子自然知道他的大名。
再不懂事的孩子此时也知道,公爵发怒了。
一个个跟不谙世事的雏鸟般左顾右盼,不敢轻易出声。
侍卫是萨伦家驻扎在阿尔丽塔镇的卫兵,对当地的人和事比较熟悉。
他瞅了几眼领头的孩子,在伊尔身后禀报:“大人,这小子是阿尔丽塔镇上卖雨具的玛格丽家的,好像是叫什么小马克。没记错的话,上次就是他在森林外挖了个坑,差点让过来送信的信使掉进坑里。”
伊尔脸色更黑了,这事他没忘。
根据协议,每三个月皇宫便会派信使与女巫联系双方合议物资清单。
双方一向是直接使用魔法转达的,可那次女巫拂央却非要专人过来送信。
陛下也没当回事,便让人将信的内容传给伊尔,由他派人前往魔法森林传信。
结果,伊尔派来的信使,差点掉坑里了。
彼时他们以为是女巫拂央的恶作剧,在她神色莫测的注视下,信使只是嘀咕两句,事后伊尔也并未追究。
直到次日,过来收取回信的信使亲眼见到这熊孩子在同样的位置造了同样的陷阱,他们才知道这并未女巫的恶趣味,而是别人为了坑女巫,却阴差阳错坑了他人。
记忆中的熊孩子,跟眼前的小马克重叠在一起。
伊尔神色不善,冰冷的眼神像是噙满寒气般不悦地盯着他,仿佛要将男孩冻成冰块。
小马克咬着下唇不敢吱声。
他讨厌女巫!
森林这么大,有这么多天材地宝,却只能她一人享用。
明明大家都需要用,却必须等到三个月一次的日期到来,才能有专人进入,拿出来的物资还很有限,为什么?
邻居家的哥哥勒不斯只是来森林里走了几分钟,就浑身是血地被她扔出来。
勒不斯下半身瘫痪了,就连魔法师都治不好,此后都只能在床上度过。
他天天做噩梦,从梦中惊醒,胡言乱语指着天花板说“女巫来了,女巫来了”,而他的母亲阿米婶婶,天天以泪洗面。
住在隔壁的马克,天天都能听到诡异的叫喊和压抑悲伤的啜泣。
马克生活的地方,大人们对女巫议论纷纷,听得多了,他就越来越厌恶这个女巫。
女巫狡诈、狠毒还暴力,偏偏有很厉害的魔法,魔法师都不敢得罪她。
他上次坑害女巫不成,被公爵大人的侍卫拎回家,还被父母教训了一顿,马克不仅不引以为戒,反而更加叛逆。
为什么人人害怕女巫?
凭什么她便是森林的主人?
凭什么所有东西都必须由她决定?
小男孩显然不明白,陛下都一言九鼎依照协议进行的传统,是何等严肃的事情。
他只看到自己看到的,听到大人们议论的,从未想过,森林的机遇虽大,危险更大。
他只听,不思;
只想要,不给予;
只听到贪婪嫉妒,却从未赞美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