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消散时，顾雨岚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桦林中。
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生疼。她茫然四顾，身边只有顾雪瑶和赵破虏——祭坛、沈渊、追兵，全都不见了。
\"这是...哪里？\"
\"雪山北麓。\"顾雪瑶捂着流血的肩膀，\"凤凰印记带我们瞬移了。\"
瞬移？顾雨岚低头看手腕，那里的凤凰印已经恢复平静，但温度仍高得吓人。她突然想起什么，慌忙去摸怀中——血诏还在，那半块玉印信也在。
\"沈渊呢？萧煜说的那些话...\"
\"别信他。\"顾雪瑶冷笑，\"那家伙最擅蛊惑人心。\"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丫头...帮我...\"
顾雨岚这才注意到姐姐锁骨处的黑凤纹正在扩散，像活物般爬向脖颈。她本能地伸手去碰，却在接触的瞬间被一股巨力弹开！
\"啊！\"
两道光芒从姐妹接触处迸发——顾雨岚腕间金光大盛，顾雪瑶身上的黑气则化作狰狞凤影。两股力量在空中纠缠，最终竟形成个完整的凤凰图腾！
\"果然如此...\"赵破虏喃喃道，\"周贵妃当年将血脉一分为二...\"
顾雨岚脑中嗡嗡作响。她看着痛苦蜷缩的姐姐，突然明白了血诏的深意——纯净的凤凰血在她体内，而被诅咒的王血则给了顾雪瑶。这才是周贵妃真正的安排！
\"阿姐...\"她跪下来，不顾灼痛握住顾雪瑶的手，\"我们一起...\"
两股力量再次交汇，这次没有排斥。金光与黑气如流水般缠绕，在雪地上投下巨大的凤凰影。顾雪瑶的呼吸渐渐平稳，黑凤纹退回锁骨处，变成个精致的图案。
\"舒服多了...\"她虚弱地笑笑，\"看来母亲没骗我。\"
\"母亲？\"顾雨岚心跳加速，\"你见过她？\"
顾雪瑶的眼神突然变得悠远：\"五岁那年...我被番邦王后带到地牢，有个女人隔着铁栏摸我的脸...\"她声音发抖，\"她说'我的孩子，受苦了'...\"
顾雨岚如遭雷击。那个地牢，她梦到过无数次！在梦里，总有个看不清脸的女子对她唱歌...
\"后来呢？\"
\"后来王后毒死了她。\"顾雪瑶平静得可怕，\"临死前，她在我耳边说了句话...\"姐姐突然改用番邦语，音节古怪如咒语。
顾雨岚听不懂，却莫名流下泪来。这句话她一定在哪听过...
\"意思是'双生合一，天下归心'。\"赵破虏突然插话，\"这是周氏皇族的预言。\"
顾雪瑶诧异地看向老将军：\"你懂番邦古语？\"
\"老臣年轻时...曾与周贵妃有旧。\"赵破虏目光闪躲，\"当务之急是找到沈公子。\"
提到沈渊，顾雨岚心如刀绞。他被萧煜带走了吗？那个自称是他弟弟的番邦可汗，到底想要什么？
\"先离开这里。\"顾雪瑶挣扎着站起来，\"国师的搜魂术范围有限，但很快就会...\"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号角声。不是玄甲军的铜号，也不是番邦的牛角，而是一种清越如凤鸣的声音。
\"太子旧部！\"赵破虏大喜，\"是我们的援军！\"
三人循声而去，在白桦林深处发现个隐蔽营地。十几个白袍人围坐在篝火旁，见他们出现，齐刷刷跪倒：\"恭迎凤凰之主！\"
顾雨岚不知所措，顾雪瑶却坦然受礼：\"起来吧。北境情况如何？\"
为首的白袍老者抬头，顾雨岚惊讶地发现他双眼只有眼白——是个瞎子！
\"萧煜带着沈公子返回王庭了。\"盲者声音沙哑，\"但奇怪的是，可汗下令不得伤害守誓人，反而派御医诊治。\"
顾雨岚心头微松，却又生疑惑：\"萧煜为何对沈渊...\"
\"因为沈公子可能是真皇孙。\"盲者语出惊人，\"萧煜手中的金剑是赝品，真正的龙纹剑仍在民间。\"
血诏上提到的第三子！顾雨岚急忙展开羊皮纸：\"'皇孙交由北境萧氏，化名萧煜'...这不对啊？\"
\"调包计。\"顾雪瑶冷笑，\"当年太子妃确实诞下三胞胎，但第三个孩子被太子的心腹偷偷送走，换成了番邦王后的侄儿。\"
盲者点头：\"正是。真皇孙如今应该二十有三，手持龙纹玉佩...\"
玉佩？顾雨岚突然想起沈渊给她的那半块。她掏出来细看，断裂处确实有龙鳞纹路。难道...
\"报——！\"哨兵慌张跑来，\"西南方发现玄甲军，还有...国师的猩红轿辇！\"
营地瞬间大乱。顾雪瑶拽起顾雨岚就跑：\"快走！被国师抓住会生不如死！\"
三人没入密林深处，背后追兵的火把如赤蛇游走。顾雨岚跑得肺叶生疼，却不敢停下。腕间的凤凰印又开始发烫，似乎在预警什么。
\"分开走。\"赵破虏突然停下，\"老臣引开他们！\"
不等回应，老将军已经抽刀冲向追兵。顾雨岚想阻拦，却被顾雪瑶死死拽住：\"别辜负他的忠心！\"
她们继续狂奔，直到一条冰河拦住去路。河面太薄无法行走，追兵却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顾雪瑶突然扯开衣领：\"丫头，再来一次！\"
姐妹俩手掌相贴，金光与黑气再次交融。这次图腾更加清晰，竟幻化成实体般的凤凰虚影！顾雨岚感觉全身血液沸腾，某种古老的力量在血管中奔涌。
\"跳！\"
凤凰虚影展开双翼，托着她们滑向对岸。追兵在河边急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消失在风雪中。
......
河对岸是陡峭的山崖。顾雨岚精疲力竭地瘫在雪地上，腕间的凤凰印黯淡了许多。顾雪瑶情况更糟，黑凤纹已经蔓延到半边脸。
\"阿姐...\"顾雨岚哽咽着去扶她，\"我们休息会儿...\"
\"不行。\"顾雪瑶咬牙站起来，\"国师能追踪凤凰血...\"她突然盯着顾雨岚的手腕，\"你的印记...颜色变了？\"
顾雨岚低头，发现金光中竟掺杂着几缕红丝，像血又像火。碰到红丝的地方，雪迅速融化。
\"是沈渊的血。\"她突然明白过来，\"守誓人的血...在影响凤凰印...\"
顾雪瑶脸色大变：\"糟了！这意味着...\"
话音未落，山崖上方传来冷笑：\"意味着我能找到你们。\"
猩红轿辇凌空飞来，八个黑袍人如鬼魅般落下。轿帘无风自动，露出个干尸般的老者——国师一双眼白多黑少，正贪婪地盯着顾雨岚的手腕。
\"多完美的凤凰血...\"他伸出枯枝般的手，\"陛下会喜欢的。\"
顾雨岚想逃，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国师的威压如实质般笼罩着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放开她！\"顾雪瑶扑上来，却被黑袍人轻易制住。
国师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把金色小刀：\"别怕，很快的...\"刀尖抵上顾雨岚手腕，\"就是有点疼...\"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如雷霆劈下！国师急速后退，轿辇被劈成两半。顾雨岚身上的压力骤减，她抬头看去——
沈渊立在崖边，长剑滴血。更令人震惊的是，萧煜竟站在他身侧，手持金剑与黑袍人对峙！
\"沈渊！\"顾雨岚喜极而泣。
\"跑！\"沈渊却厉声喝道，\"他在利用我的血追踪你！\"
国师咯咯笑起来：\"晚了。\"他突然拍手，\"守誓人，跪下！\"
沈渊身体猛地僵直，长剑当啷落地。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后颈的疤痕泛出诡异红光。萧煜见状大怒，金剑直取国师咽喉：\"老匹夫！\"
国师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枚铜铃——与柳如湄用过的如出一辙，但颜色血红。铃声响起，沈渊和萧煜同时跪倒在地，七窍流血！
\"你以为...只有沈渊被下了蛊？\"国师得意道，\"萧可汗，你体内的子蛊更美味呢...\"
顾雨岚看着痛苦挣扎的沈渊，心如刀绞。她突然想起血诏背面的话——\"三子齐聚，天下归心\"。如果沈渊和萧煜都不是真皇孙...
\"阿姐！\"她抓住顾雪瑶的手，\"帮我！\"
姐妹俩再次激发图腾，但这次顾雨岚刻意引导红丝融入金光。凤凰虚影逐渐凝实，竟化作半金半红的烈火凤凰！
国师脸色大变：\"不可能！凤凰血怎么会有守誓人的...\"
烈火凤凰长啸一声，扑向国师。老者慌忙摇铃，却见沈渊突然暴起，一把夺过铜铃捏得粉碎！
\"你...你怎么能反抗母蛊？！\"国师惊恐后退。
沈渊抹去唇边血迹：\"因为...\"他看向顾雨岚，眼神温柔，\"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烈火凤凰将国师吞没，惨叫声响彻山谷。黑袍人们四散而逃，却被萧煜的手下尽数擒获。
当最后一丝黑气消散，顾雨岚瘫软在地。沈渊踉跄着跑来抱住她：\"没事了...\"
\"你的血...\"她虚弱地摸向他后颈，\"为什么国师能控制你？\"
沈渊沉默片刻：\"守誓人血脉中...都有子蛊。\"他苦笑，\"皇帝通过母蛊能掌控我们生死。\"
顾雪瑶突然插话：\"除非找到真皇孙。\"她看向萧煜，\"你早知道自己是假的，对吧？\"
萧煜不置可否，只是擦着金剑：\"龙纹剑认主不认人。沈兄刚才用的剑法...很眼熟啊。\"
沈渊表情微变。顾雨岚这才注意到，他与萧煜交手时，用的确实是同源剑法！难道...
\"先离开这里。\"沈渊抱起顾雨岚，\"国师虽死，玄甲军还在搜山。\"
萧煜却拦住他们：\"等等。\"他掏出一块龙纹玉佩——与沈渊那半块几乎一样，\"认识这个吗？\"
顾雨岚瞳孔骤缩。这玉佩她见过！在...在父亲的密室里！
\"持玉佩者...是谁？\"
萧煜露出神秘微笑：\"一个你们都认识的人。\"
风雪更急了。顾雨岚靠在沈渊怀中，看着玉佩在雪地上投下的影子——那分明是条盘龙，龙睛处却刻着朵小小的...六月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