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一天开始,各地奏报宛如暴雨倾盆,一股脑涌入开封。
如今朝堂就三个宰执,一个皇帝,根本理不过来。
赵煊为了给陈过庭减轻一些工作压力,决定再次提拔两位能臣进入每日文德殿开会的行列。
同时自己的宰执班底也做些调整,毕竟人真的太少了,战争来临事情一多就显得手忙脚乱。
这些日子,赵煊看过宰执以及六部各官员名单,几个人值得提拔。
当日赵煊做出一连串的人事变动。
先是把开封解围有功的李若水,由吏部尚书除门下侍郎,升到副宰,进入每日朝见行列。
而吏部尚书缺员,赵煊选择两名良臣主持吏部,分别是张浚、李光。
由于两人在靖康之间品级不高,暂时试吏部侍郎。
按规定尚书一位,侍郎两位,如今没有尚书,两个侍郎便平起平坐,合作愉快,赵煊倒是不担心两人生出龃龉。
张浚本在太常寺工作,而李光则是司谏的谏官,可谓是平步青云,二人都未料到皇帝竟然能注意到他们这样的“小人物”。
接着诏令此时权知南京应天府的朱胜非入朝,担任尚书左丞,这个职位本是秦桧的,他被削爵滚蛋自然不给他留了。
如此,五个重臣每日到文德殿同皇帝商议军事,处理文件,就轻松许多,还充实了自己的宰执班底。
仅在两天后,李纲再次奏称,确认三太子已经率主力南下,而他为了保护河间府,准备坚守不出,往后便没有了消息。
诸臣明白,金军已经切断了朝廷同河间府的通信,驿站全部瘫痪,金军南下!
正月十六,河北奏称,金军由冀州南渡黄河,冀州知州率兵马追击,被击溃。
同时,沧州亦奏称有金兵入境,大肆劫掠,杀人放火,无法阻挡,已经有大量驻扎禁军弃城南逃。
士兵溃逃,平民百姓恐惧,也只能随波逐流,一起南下逃命。
真定、中山、河间,全都被金人绕开,极速南下,意味非常明显,他们要直取大宋京师。
二十二日,赵煊在文德殿,再次收到赵州知州奏称金兵入境。
往舆图上一看,哪里都是金军!
“金军主力在何处,怎么哪里都是金军?”赵煊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此时河北两路可以与金军一战的军队就王宗濋和钱盖两支,找不到金军主力拦截的话非常麻烦。
五个宰执很快给赵煊浇了一盆冷水。
朱胜非入朝后,也是全身心投入到河北战局,他告诉赵煊:“官家,依臣看,金贼此次南下是兵分三路,哪一路都是主力,王师必然不能全部拦截。”
“只能诏谕各州尽力拦截金人南下推进。”
朱胜非手指舆图,由前线战报推测三路金军南下路线。
“冀州渡河金军,南下目标极有可能是大名府,大名由殿帅王宗濋坐镇,可以拦截。”
“赵州南下金兵,一可以约攻大名府,但臣认为他们既然兵分多路,便不可能抵达黄河岸边,还要浪费时间围攻大名,兵临大名同样是为了牵制殿帅,让这一路金兵有机会由浚州白马津渡口渡河,直取京师。”
“而沧州南下金兵,其目标恐怕只是来壮声威,大肆劫掠,营造恐慌,迫使朝廷分兵据守,削弱朝廷兵马实力,臣以为,防御白马津渡口才是重中之重。”
赵煊看着河北纷乱如麻的奏报,确实如朱胜非所说,沧州一带的金兵南下更缓,途中不断烧杀掳掠,制造恐慌,两外两路反而是极速推进,恨不得第二天便兵临开封。
不过早前赵煊已经调钱盖到白马津渡口驻守,短时间内是不会兵临开封的,朝廷唯一的担心只是钱盖和王宗濋能不能抗住金军的冲击。
但京师需要更多拱卫,最后经过商议,赵煊调东平府知府率军西进至开德府,随时增援王宗濋亦或是钱盖,增强防河厚度。
又诏谕河北各州按朱胜非建议,尽力拦截所遇见的南下金兵。
二月初,金兵出现于大名府境内,各地驻军也成功侦知三路金军的统帅。
正如朱胜非所猜测,哪一路都是主力级别,而且南下意图一分不差。
第一路由三太子讹里朵亲自率领,最新得到的奏报,这个猛人已经推进抵达磁州,按照驿站传递的时间差,赵煊得到消息时,三太子极有可能已经进入相州。
当初磁州、相州兵马都被卷入河北战局,不在本地,两州毫无力量阻拦,相州兵马于大名府被屠杀殆尽,而磁州兵马随同宗泽一部分战死一部分到了河东。
没有兵马拦截,三太子推进只会更快!
抵达白马津渡口只在朝夕之间。
不过万幸的是,钱盖早在几天之前便奏称他已经成功抵达白马津渡口驻守,未发现金人渡河。
这让朝着实廷松了一口气。
第二路由四太子兀术率领,兵锋直指大名,推进攻势猛烈残暴,沿途攻取清河县,捉住恩州知州及其通判,杀之,宋兵溃逃。
第三路由其监军挞赖率领,已经由沧州进入德州劫掠,大量宋军裹挟平民百姓南逃。
挞赖犹如驱赶牛羊一般,并未停下脚步,还在继续尾随溃兵南下,他的目标并非开封,而是要深入大宋腹地,亦或是饮马长江!
赵煊又在曹辅的建议下,紧急命令清州知州统筹京东东路安抚使司兵马抵抗挞赖南下。
三日后,齐州官员奏称,河北大量溃兵逃入京东东路,不听指挥,沿途无恶不作,已经沦为盗贼土匪!
为了抵御金人,各地军队根本腾不出手来处理这些溃兵,随着金军不断南下,他们极有可能逃入江淮为祸。
可现在朝廷焦头烂额,实在没空理会这些溃兵,赵煊只能诏令江宁府知府去处理,收拢和安抚溃兵,莫要让他们搞得江淮一片混乱。
裹挟在这群溃兵当中的,不止河北各地的官员,还有驻扎的禁军将领、山贼土匪,简直一团乱麻。
“不堪一击,不堪一击啊!”
面对河北各州不断传来的战败溃逃消息,还有即将祸乱江淮的情况,赵煊气得面红耳赤。
此时他手里拿着的奏报,是有人举报河北西路提刑使弃城而逃,聚众南下,不肯拦截金军,请求皇帝陛下清查贼臣。
什么时候了,还在抨击同僚,有空举报,怎么没空组织人马拦截金军!
“一群饭桶,都是饭桶!”
河北西路提刑使也是怂货一个,跑就算了,还“聚众”带着兵马自己逃了!
“他叫什么名字,什么名字!”赵煊理了一整日的奏报,眼睛昏花。
李若水接过一看:“回禀陛下,河北西军提刑官刘豫。”
赵煊气得发笑,难道河北两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
全指望王宗濋和钱盖,又能指望多久?
“南逃的溃兵,大多数由河北军官指挥,他们......甚至未同金军交战便已经弃城而逃。”曹辅雪上加霜。
河北大地,一泻千里,正如一年多前。
不过真正的绝望还在后面。
就在河北大地战败溃逃接连不断,镇守黄河渡口的钱盖正面向北方,严阵以待时,他的南方忽然出现宋军溃兵。
这些小股溃兵,零零散散逃至开封城,给京师带来了一颗重磅炸弹。
他们告知民众,其部队在京畿北被金兵杀散,一路追逃至京师求救。
郊外的百姓、商队、货船,顿时惊悚如鼠,逃人似浪,流言疯起,京师大震。
时隔一年,金兵再次兵临开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