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秋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苏岐的手指刚搭上他腕脉就被烫得缩回——那哪里是人的体温?
分明是烧红的烙铁,隔着两层布料都能灼得皮肤生疼。
她盯着他指缝渗出的黑血,那血珠落地时竟发出\"滋啦\"轻响,在石板上腐蚀出个细坑。
\"灵脉......在烧。\"谢知秋的牙齿咬得咯咯响,额角青筋暴起如蛇,\"像有把火从骨头里往外窜......\"他仰起头,瞳孔里翻涌的暗紫色已蔓延到眼白,整个人像是被泡在墨汁里的纸人,随时会被浸透。
苏岐的呼吸陡然急促。
她解下腰间的银针囊,指尖在二十四枚灵针上快速扫过,最终捏起那根刻着\"镇心\"纹路的冰魄针。\"咬着这个。\"她扯下自己的发带塞进他嘴里,\"我要扎心俞穴,可能会疼得昏过去。\"
银针刺入的瞬间,谢知秋的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着倒进她怀里。
苏岐的指尖顺着他后颈的皮肤往上摸,在枕骨下方触到一道极细的疤痕——那不是刀伤,倒像是某种符文烙下的痕迹。
她瞳孔骤缩,灵力顺着指尖渗入,竟在他灵脉深处触到团冰冷的东西,像块裹着冰碴的铁。
\"玄冥符印......\"苏岐的声音发颤。
她曾在青囊手记里见过记载,那是诡道玄冥族的邪术,用活人灵脉做容器,种入阴煞灵种,平时蛰伏如病,到特定时机就会引爆,把宿主变成行走的煞弹。
谢知秋的睫毛剧烈颤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阿岐......我好像......想起来了。\"他的声音轻得像游丝,\"小时候......有个穿黑袍的人,说我是苏家的种......奶娘抱着我跑,他追上来......往我后颈扎了根针......\"
苏岐的手猛地一抖。
奶娘临终前最后一句话突然在耳边炸响:\"小少爷......一定要护好小少爷......\"她总以为\"小少爷\"是奶娘说胡话,原来当年苏家遭袭时,除了她这个旁支遗孤,还有个襁褓中的嫡子被奶娘救走——就是眼前这个总捧着《论语》温书,连杀鸡都要闭眼睛的谢知秋。
\"阴煞灵种......是为了今日。\"谢知秋的指甲深深掐进她手背,\"刚才李昭阳说幽壤潮汐......灵脉最脆弱的时候......他们要我......\"
\"别说了。\"苏岐按住他的嘴,喉头发哽。
她能感觉到他灵脉里的阴煞在疯长,像团活物在啃噬经脉,\"我现在就给你拔出来。\"
\"来不及了。\"谢知秋突然笑了,染血的唇角扬起和记忆里奶娘一样的弧度,\"青囊手记说过,阴煞灵种一旦开始躁动,七日内必爆。
除非......\"
\"除非用'药火焚魂术'。\"苏岐接得飞快,可话音刚落就后悔了。
那是青囊宗禁术,用施术者的灵力做引,在宿主灵脉里点燃药火,烧尽邪气的同时,也会灼伤宿主本源。
更要命的是,若中途灵力不济,两人都会被反噬成煞。
谢知秋却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阿岐,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的。
当年奶娘用命换我活,现在换我......\"
\"住口!\"苏岐打断他,银针囊\"啪\"地砸在地上。
她解下腰间的青囊玉牌,那是青囊宗的信物,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发出幽绿光芒,\"我是青囊宗的人,医人续命是本分。
你给我撑住,我带你去系统空间。\"
系统空间的药圃里,百年人参的叶子被灵力激得簌簌作响。
苏岐把谢知秋平放在玉床上,取出十二根赤金针插在他周身大穴,又从药鼎里舀出半勺融了还魂草的灵液喂他喝下。\"等会不管多疼都别乱动。\"她跪在床前,掌心按上他后颈的符印,\"药火一起,你会觉得有千万根针在扎灵脉,忍不住就咬我。\"
谢知秋的手指轻轻勾住她的发尾:\"阿岐,我小时候......是不是总抢你糖吃?\"
苏岐的鼻子一酸。
她想起他总把书院分的枣糕塞给她,自己啃冷馒头;想起他熬夜替她抄《本草纲目》,手指冻得握不住笔;想起他说\"等我中了秀才,就给你盖间带药圃的院子\"。
原来这些年的温柔,都是刻在骨血里的兄妹情。
\"开始了。\"她深吸一口气,灵力如洪流般灌入他体内。
谢知秋的身体瞬间弓成虾状。
他的皮肤下浮现出青黑色的纹路,像无数条毒蛇在游走,嘴里溢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泛着幽蓝的煞雾。
苏岐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灵力运转得更快了——药火需要鲜血来催。
\"疼......\"谢知秋的指甲在玉床上划出深痕,\"阿岐,我疼......\"
\"我知道。\"苏岐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再忍忍,再忍忍就好......\"她调整最后一根银针的角度,那是扎在命门穴的\"破煞针\",\"看,药火起来了,你灵脉里的黑东西在烧,像不像过年时的烟花?\"
谢知秋勉强扯动嘴角。
他能看见,在意识深处,有团橘红色的火苗正在吞噬那些纠缠的黑雾,每烧尽一缕,就有暖流涌进枯竭的灵脉。
那是阿岐的灵力,带着她惯用的艾草香,比任何止痛药都管用。
突然,谢知秋的瞳孔剧烈收缩——黑雾最深处,有个半透明的影子正在挣扎。
那影子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却咧着嘴露出尖牙:\"想烧我?
你们苏家的血,早被蚀心蛊母盯上了......\"
\"住嘴!\"苏岐的灵力陡然暴涨。
她能感觉到那影子在撕咬药火,像要把她的灵力也吞进去。
她咬破指尖,在谢知秋额间画下青囊宗的镇煞印,\"青囊有灵,万煞不侵!\"
\"你们终究......逃不过命运......\"影子发出刺耳的尖笑,在药火中化作飞灰。
苏岐的灵力如退潮般散去。
她瘫坐在地,看着谢知秋逐渐平静的睡颜,摸了摸他后颈——符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灵脉里只剩下些微灼烧后的余温。
\"醒了?\"她扯了扯他的衣袖。
谢知秋睁开眼,眼神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阿岐,我好像......能感觉到灵脉了。\"他坐起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苍白的脸,\"你又瘦了。\"
苏岐刚要骂他没正经,系统空间的结界突然泛起涟漪。
她转头望去,透过半透明的屏障,能看见远处山巅的血色符文正在亮起,像只血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看来,该去会会那位'命运'了。\"她捡起地上的银针,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花,\"哥,这次换你陪我,去掀了那些人的老巢。\"
谢知秋笑着点头。
他望着妹妹腰间重新亮起的青囊玉牌,突然想起影子消散前说的话——逃不过又如何?
只要他们兄妹并肩,这天下的诡道,总该有人来镇。
山风卷着松涛声灌进系统空间,将玉床上的药香吹得很远很远。
而在更远处的山巅,血色符文的光芒愈发炽烈,仿佛在回应这场即将到来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