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竹为我安排的求神拜佛之旅很快到来。
说的是给我批三天假,但因为我出院那天是周二,放假的三天从周三开始算,正好连上周末,一起有五天假期,都足够出门旅游一趟了。
我双眼放空盯着墙上挂历上的夕阳和棕榈树,忍不住这么想。
雨竹是真的想让我好好休息,不说放松身心,起码做到养精蓄锐、以支撑到她周末来帮我放松身心。
我算是好好听了她的话,这三天假我哪儿也没去,和之前一样瘫在床上,移动的最远距离是从大床到沙发。
我像失去了脊柱支撑的软体动物,只有身体大面积接触平面才能感到舒适。
站着是万万不能的,坐着是浑身难受的,躺着,唯有躺着,能让我这具疲倦的身体感到放松。
身体上的放松可以通过这种“躺平”的方式暂时达到,但心灵上的放松却无法得到。
其实就和那些嘴上说着躺平,但心里一直焦虑的年轻人一样,他们也知道“躺下”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但他们已经被逼到只能躺下。
就这样,他们的心灵在无止境的折磨中煎熬,甚至在他们内心深处,他们可能认为“躺下”是一种无耻的堕落。
但他们仍旧没有办法,只能“躺下”。
“躺下”是他们对这个焦虑时代发出的最无力的抗议,也是他们唯一得以呼吸、得以暂存的途径。
我的思绪越发放空,看着挂历,开始想家里怎么会有挂历这么古老的东西。
现在手机一打开就能看到日期,挂历已经是被主流淘汰的老古董,只有喜欢严格规划自己的人会在视线可及的地方放上挂历,以提醒自己什么日子该做什么事。
不对,更多的还是一种闲情逸致、一种仪式感,因为未来规划这种小功能,也可以通过手机实现。
手机这玩意儿到底是谁发明的,发明人完全是天才!
伴随着头疼,我渐渐想起这个挂历为什么会出现在出租屋的墙上,好像是那个谁买的,把挂历挂到墙上的时候,我和他举止还很亲密。
但再往细了想,我竟然就想不起来了。
内心好像有点惶恐,因为发现无法准确回忆起曾经经历过的事的那种缺失感,不过我还是好端端躺在沙发上没有动。
今天只有雨竹登门能让我动弹,别的事都不行。
那段记忆算是比较甜蜜的回忆,按理说我不应该忘记的,我现在的记忆力这么不好吗?
就在我的思绪要漫游到更远的地方时,门铃声响起,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开门,像个没办法把腰挺直的老太太。
我把门拉开,雨竹看清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干嘛呢?!你在这跟我玩假扮丧尸呢!”
我努力站直,用手扶住后腰,“躺久了浑身上下都难受,腰尤其不舒服。”
雨竹一脸无语,“你是真得出门走走了,要不然我怀疑你继续呆在这屋子里会长霉!”
我同意她的话。
早在她来之前我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身上穿着便于行动的冲锋衣,鞋子也换成了登山鞋,除了体态,我整个人和颓丧完全不沾边。
“准备好了咱这就走吧……”雨竹叹了一口气,“人打扮得挺精神的,穿着一身比我看着还专业,但完全没有一点精气神,你真是个神人。”
临出门时,我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历。
“雨竹你知道那挂历是谁挂的吗?”
雨竹好似活见鬼一样,瞪着两个大眼睛看我,“你家里的挂历,你问我吗?”
我挠挠头,“我想着说不定我和你说过呢。”
雨竹本来以为我在和她开玩笑,听到这话察觉到不对劲,她上上下下打量我,最后把视线定格在我的额头上,“你想不起来这事了?”
“不能确定……好像是那个谁挂的。”
“哪个谁?”
“就是那个谁啊。”我很是无奈。
“哪个谁?!”雨竹崩溃道:“你是想让我猜谜吗?!”
我眨眨眼睛,不懂雨竹为什么这么暴躁,“就是那个谁……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了,之前跟我一起在这里住的。”
雨竹大脑宕机一秒,“除了傅景澄,你还和别的男人同居过?”
我也反应一秒,恍然大悟,“对对对,傅景澄,就是傅景澄。”
雨竹像看傻子一样看我,她愣愣道:“你没和我开玩笑吧?你刚刚忘记了傅景澄的名字?!”
说到最后她语调尖利,险些让我伸手捂住耳朵,“一时之间没想到,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
“我大惊小怪?!那可是傅景澄啊!你心心念念、受苦受罪都要放在心里的傅景澄!你会突然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就是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没这么夸张。”
雨竹睁大眼睛,“如果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那这件事就非常、非常不对劲!”她用双手箍住我的头,“你脑子有问题了。”
我用力挣开她的禁锢,“你才是在和我开玩笑,今天不是我们俩求神拜佛转运的好日子吗?你怎么跟我纠结上这种无聊的事。”
雨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这怎么可能会是无聊的事,我才和傅……”
“嗯?”
雨竹看我一脸平静的样子,像是忽然失去力气,“……算了,没什么,我只是不敢相信你能突然想不起傅景澄的名字,你说得对,今天是好日子,别让这些扰乱我们的心情。”
雨竹重振旗鼓,深吸一口气,从之前的易燃易爆状态切换成动力满满的打鸡血状态。
“走吧!咱们去求神拜佛!”
她气宇轩昂地走向电梯,自然地将之前暂时放在电梯旁边的物资提进电梯。
我把门关好,思维有些被雨竹带偏。
忘记傅景澄的名字真的是这么了不得的事吗?
他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啊,就只是一个人而已。
雨竹在电梯里催促我,我才迈开步子,就感觉视角余光里门被悄悄打开了一条缝。
不是我的出租屋,而是对门……阮妍双的出租屋!
她在偷听?!
我猛地扭头,却只看见合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缝隙的门。
……刚刚是我的错觉吗?
我已经无聊到产生幻觉了?
不管了,先和雨竹去寺庙要紧,不管阮妍双打的什么算盘,就算她想趁我不在直接撬开我家的门进去偷东西都行。
反正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把整个屋子都半搬空,那对她来说也就是一堆破烂……不对。
差点忘了,现在的阮妍双不是以前的阮妍双,今时不同往日,阮大小姐现在对三瓜两枣都异常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