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尼湾的晨雾里,三艘不同用途的巨舰正依次入港。最外侧的“磐石号”铁甲舰炮口森然,甲板上的蒸汽旋转炮正进行晨操,炮管转动时带起的风扫过海面;中间的“通济号”货轮满载着秘鲁银砂,甲板下的电解精炼设备已预热待发;内侧的“致远号”补给舰正卸载北境运来的钢铁零件,工匠们用起重机将其吊往岸边的修造厂。陈帆站在总局的了望塔上,看着三艘船的桅杆在雾中连成一线,突然对身旁的军务官说:“这三桅并立的模样,就是澳洲该有的样子——军船护得住,货船通得畅,工坊造得足。”
军事防御的骨架正从港湾向内陆延伸。格物司的工匠们在悉尼湾入口处筑起两座“蒸汽要塞”,要塞的主炮采用北境防罗刹的同款“镇北炮”,射程覆盖整个港湾,炮座下的铁轨能让炮身360度旋转。更隐蔽的是水下的“铁网阵”——用澳洲铁矿锻造的巨型铁链,平时沉在海底,遇袭时通过蒸汽绞车拉起,能挡住任何试图闯入的战舰。“北境靠铁路运兵,澳洲靠要塞锁港,道理是一样的。”陈帆在检查要塞时,用粉笔画出防御圈:从港湾到内陆三十里,每隔五里设一个“烽火电报站”,既传消息,又能架设临时炮位。
深加工体系已形成完整链条。银矿的处理从最初的简单精炼,扩展到“电解提纯—合金铸造—龙票压制”全流程:秘鲁银砂先在电解车间提纯至九成九,再按“银七铜二镍一”的比例熔铸成合金(格物司研发的耐磨配方),最后由蒸汽压模机压出三联龙票的铜丝网暗纹。车间里的工匠来自三地:大明工匠掌配方,印第安学徒学提纯,西班牙技工做粗炼,工资按技术等级用银锭或粮食结算。某个月结算时,印第安学徒的工资竟超过了西班牙技工,消息传到利马,不少矿工托人来澳洲求差事。
转口贸易的网络正往纵深拓展。悉尼湾的码头按“功能分区”:一号码头专卸南美银矿与北美皮毛,二号码头装大明丝绸与铁器,三号码头是各国商船的“中立区”。保险司在这里设的“环球理赔处”,能处理从合恩角到马六甲的所有纠纷——荷兰商船在南海遇袭,凭龙票在澳洲就能领到赔偿;法国皮毛商的货在北美受潮,澳洲的蒸汽烘干机免费帮忙处理。山西票号的“跨洲汇兑”业务更火,商人用秘鲁银锭兑换的银票,在广州、伦敦、利马都能通兑,手续费比欧洲银行低一半。
军事与商贸的联动藏在细节里。“磐石号”铁甲舰的巡逻路线,恰好覆盖货船往返的安全航道;修造厂在维修商船时,会“顺带”加固其船体(实则是教他们安装简易防御装置);甚至连电报密码都分“商用电码”与“军用电码”,前者对各国商人开放,后者只传要塞与澳洲总局。某次西班牙商船遇海盗,刚发出商用电报,“磐石号”的巡逻艇就赶到——原来军用电码已提前解密了商船的求救信号,“护商就是护港,护港就是护矿”,这是陈帆定下的铁律。
土着的角色从“旁观者”变成“参与者”。库卡所在的部落被编入“海岸巡防队”,用大明提供的望远镜监视海面,发现异常就通过简易电报机通报要塞,每月能领到五斤盐和一匹布的酬劳。更重要的是“军转民”技术的共享:修造厂淘汰的旧蒸汽零件,被土着改造成耕地的犁铧;要塞演练剩余的火药,经处理后成了开矿的炸药。“让他们觉得这要塞不是用来防自己的,而是一起护家的。”陈帆在给林远的信里写道,附了张土着与士兵一起检修电报线的画像。
西班牙与英国的忌惮在合作中发酵。两国都想在澳洲设“领事处”,陈帆只同意设“商务代表处”,且规定其护卫不得携带重武器;他们想买澳洲的精炼设备,陈帆只卖成品银锭,说“设备要优先供应大明”。但当荷兰试图联合海盗袭扰悉尼湾时,陈帆却“破例”向英西商船开放了要塞的防御情报,三方联手击退海盗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代表主动提出:“愿用北美殖民地的木材换澳洲的蒸汽炮技术。”
这日,陈帆在修造厂验收新造的“浅滩炮艇”——这种船吃水浅、速度快,专为保护内河运输设计,船身的铁甲用的是澳洲铁矿,蒸汽机则是北境的改进款。不远处的精炼车间里,首批用澳洲合金铸造的“环球龙票”正下线,暗纹里首次加入了澳洲土着的图腾图案,验票镜照出时,能看到“四海通兑”的四种文字。码头的广播里,同时用汉、英、西、土着语播报着当日的船期,不同肤色的人仰头倾听,脸上都带着期待。
暮色中的悉尼湾,要塞的探照灯扫过海面,与货轮的汽灯、工坊的电灯连成一片光海。陈帆知道,澳洲的三重骨架已牢牢立住:军事节点让人不敢欺,深加工让人离不开,转口贸易让人舍不得。就像北境的铁路网需要巡防营守护,需要工匠维护,需要商户使用,澳洲这个枢纽,也在武力、技术、利益的交织中,成了连接四海的真正核心。当“浅滩炮艇”的试航炮声响起,远处的电报机正将消息发往秘鲁、北美、北境——那里的人或许说着不同的语言,却都认得三联龙票上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印记:澳洲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