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外夜色沉沉,沈婉宁立于月下,眉头紧蹙,手中翻看着太皇太后转交给她的玉佩。
这是靖王失踪那夜佩戴的物件,在香坛突变中一并遗落,众人皆以为已被火焚。如今却突兀出现在御苑池水中,落点恰好在柳婉仪身边,这背后绝非偶然。
韩瑾阳走近,轻声道:“这玉,确是靖王之物。我们查过玉材纹路,是数年前亲王册封时由内库御工亲雕。”
“柳婉仪没有能力偷出这等东西。”沈婉宁冷声道,“她不过是被选中的棋子。”
韩瑾阳问:“你怀疑谁?”
“香坛之夜,靖王被困陷阵,随后此玉失踪,按理该烧毁于火中。”沈婉宁缓缓分析,“但若当时便有人混入香坛乱局,趁乱取走此物——”
“就说明,对靖王下手的人,远比我们想的更早便已动手。”
“而且,是为了将来设下这枚钉子。”
韩瑾阳沉声道:“右相虽被软禁,仍有人在外为其卖命。会不会是他的余党所为?”
“可能。”沈婉宁顿了顿,“但也可能……是另一个人。”
“一个不愿靖王崛起,也不愿沈家东山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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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婉宁着便衣入东厂密档,调阅数年前靖王在西南征战时的军资记录。
她查阅许久,终于在一份旧卷中发现破绽——
“靖王营账中,曾有三月断粮,却未见军中报荒。反而记账显示‘朝中特调’,但调拨人一栏却未填写全名。”
只有一个字母模糊的“周”。
沈婉宁眉心一跳,唤来韩瑾阳:“东厂可还有旧账房活口?”
“只有一人,昔年管库小吏,如今在工部为吏。”
“带我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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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偏院,老吏杜山见到沈婉宁时一愣,颤声道:“沈大人,是您?老奴早年在内府任过账,若非您今日提起,还真忘了那段旧事。”
“当年靖王军中断粮,是否由朝中临时拨补?”
杜山点头:“是,当时出面的是右相,但实办之人……乃是御史台一位中御史,周连章。”
沈婉宁心中骤然一震。
周连章,正是周成礼的私弟,早年隐于幕下,极少出面,却行事狠辣,乃周成礼最倚仗之人。
她终于明白了。
靖王失踪、沈家受贬、香坛之夜、玉佩现世——这所有的线索,皆可串联至一个源头:
周连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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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婉宁立刻密令锦衣卫暗查周连章动向,同时遣信太皇太后,请求亲审柳婉仪。
凤仪宫允准。
那一夜,沈婉宁再次入冷宫审讯。
柳婉仪已然心乱,见她进来,冷笑:“你还来做什么?本宫早已被你定了罪,还想从我口中再掏什么?”
沈婉宁将玉佩置于她案前,眼神平静:“你若真冤枉,便将真相说出。我可以为你请命,保你一线生机。”
柳婉仪眼神一闪,握拳片刻后终于开口:“这枚玉,是有人递给我的。”
“是谁?”
“我不知名讳。”柳婉仪声音低哑,“那日夜里,有宫女将玉佩藏于一只燕窝中递来,说是太皇太后赏赐。我起初并不知,直到宴席宫婢落水,我才看清那是靖王玉佩。”
“可你未曾申辩。”
“我若当场辩解,难道会有人信?不如静观其变。”
沈婉宁望着她,心中暗自冷笑:你静观的,不是事态,而是等机会反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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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宫之际,韩瑾阳递来一封密信:“京中一名内侍逃离冷宫时被擒,自称曾受命夜入沈府后院投火雷。”
“谁的命令?”
“信中提到‘周都使’。”
“果然是周连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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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早朝,沈婉宁将所有证据一一列出,呈于太皇太后与皇帝案前。
周成礼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强撑着狡辩:
“臣弟虽有失职之嫌,但远未至罪当株连。臣愿退位求责,唯望陛下明鉴——沈大人执权过重,恐乱朝纲。”
太皇太后冷声喝道:“你右相一系数度犯禁,今日若不除根,来日焉能安邦?”
皇帝一锤定音:“即日起,周连章交刑部审讯,周成礼革职,永不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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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哗然!
右相一派终被拔除,朝局一变,靖王一系扶摇直上!
而后宫之内,柳婉仪也在三日后迁往慈宁宫旁侧,名为“静养”,实为软禁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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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夜里,沈婉宁归府,望着庭前灯火,终于轻轻松了口气。
她却不知,宫中某处,一位从不曾显山露水的妃子,正静静望着她的画像。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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