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朝第一次觉得,春天的樱花落得这样慢。
顾沉舟的书房里还摆着去年的樱花标本,夹在那本《致朝朝——我的十年追妻日记》里。
他现在每天都会翻开看几页,看到顾沉舟用钢笔圈出来的句子:“今天朝朝煮的粥太咸了,偷偷倒掉被发现,他居然笑我像挑食的小孩。”
旁边还有江逾朝后来补上的批注:“明明是你自己盐罐拿错了。”
舟舟猫跳上书桌,爪子扒拉着日记本,尾巴扫过“第一千三百一十四天”那页。
江逾朝伸手揉了揉猫脑袋,想起顾沉舟刚把这只流浪猫捡回来时,非说它眼睛像自己,气得他三天没理人。
后来才知道,那人蹲在动物救助站门口等了三个小时,就为了挑一只最温顺的猫陪他。
“顾沉舟,你说你是不是傻,”江逾朝对着空气喃喃,“连挑猫都要找个像我的。”
窗外的樱花又开了,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阳台的晾衣架上。
江逾朝想起他们结婚周年那天,顾沉舟非要在樱花树下重演求婚戏码,结果戒指掉进了花坛,两人趴在地上找了半小时,最后还是舟舟猫把戒指叼了出来,爪子上还沾着泥土。
顾沉舟当时笑得直不起腰,说:“朝朝你看,连猫都帮我求婚。”
现在想来,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竟成了最清晰的回忆。
比如顾沉舟第一次学煮粥,把厨房弄得像战场,最后端出来的东西堪比水泥,还一脸得意地说:“朝朝,尝尝我的‘爱心牌’养胃粥。”
比如他偷偷把江逾朝的行程本复印了三份,藏在衣柜、车里和书房,说怕自己记性不好,忘了给爱人煮药。
“顾沉舟,你知不知道,”江逾朝拿起书桌上的相框,里面是顾沉舟在戛纳红毯后台偷吻他的照片,“你走了之后,我才发现,你把我的生活填得太满了,现在空出来的地方,全是你的影子。”
手机忽然震动,是林浩发来的消息:“江哥,顾哥的追思会视频整理好了,你要看吗?”
配图是顾沉舟生前最喜欢的那张樱花树合照,他从背后抱着江逾朝,下巴搁在他肩上,笑得像个偷吃到糖的孩子。
江逾朝回了个“好”,手指却在屏幕上停了很久。
他想起追思会上,苏晚晚捧着樱花束说:“顾哥最后那段时间,总说对不起你,其实他不知道,他能回来找你,你就已经不怪他了。”
张姐也拄着拐杖来了,塞给他一个盒子:“这是顾沉舟刚入行时的日记,那时候他还不懂怎么爱,只知道把你写的每句话都记下来。”
盒子里的日记很旧,纸页泛黄,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今天朝朝给我带了汤包,是我爱吃的蟹黄味,他说以后每天都给我买。”
“朝朝说他想当编剧,可是为了我放弃了,我以后一定要让他当最厉害的编剧。”
“张姐说娱乐圈没有真感情,但我觉得朝朝对我的好,是真的。”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顾沉舟早就把他的梦想偷偷藏在了心里。
后来他转行做编剧,处女作拿奖时,顾沉舟在后台抱着他哭,说:“朝朝,你看,你做到了。”
那时他还嫌顾沉舟丢人,现在才明白,那人是在替他高兴,替他完成了那个被搁置的梦想。
“喵——”舟舟猫蹭了蹭他的手腕,把他从回忆里拉回来。
江逾朝低头看着猫,忽然笑了:“舟舟,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在某个地方看着我?说不定还在念叨我没按时吃饭。”
他起身走到阳台,樱花正落在他肩头。
远处的高中校园里,那棵他们刻字的樱花树还在,石碑上的“从校服到婚纱”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却依然清晰可见。
顾沉舟说过,等他退休了,就每天陪他去看樱花,现在人走了,承诺却像樱花一样,年复一年地开在原地。
“顾沉舟,”江逾朝对着樱花树的方向轻声说,“你的火葬场,烧得挺旺的,把我这颗心啊,也焐热了。”
风拂过,带来一阵樱花雨。
江逾朝闭上眼睛,仿佛又听见顾沉舟在耳边说:“朝朝,樱花落的时候,就是我在想你了。”
这一次,他没有回应,只是任由花瓣落在发间,嘴角微微上扬。
有些爱,不必说出口,就像樱花的花期,年复一年,从未缺席。
而他知道,顾沉舟的爱,也像这樱花一样,永远开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