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微微发颤，霍霆风的短信像根细针，正一下下挑动着她紧绷的神经。
空调的嗡鸣声突然变得刺耳，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一下下撞着肋骨。
“苏副处长？”楚督察的声音从桌前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这些资料需要归档吗？我帮你理出重点。”
她抬头时，正看见对方俯身整理文件的侧影。
楚督察的发梢扫过手背，那动作太自然，自然得像是真的在帮忙。
可苏瑶记得三天前在食堂，这位纪检特派员还笑着说最烦整理旧档案——人会变，但习惯不会。
“劳烦楚督察了。”苏瑶压下喉间的涩意，指尖悄悄按向西装内袋。
那里躺着支超薄录音笔，是霍霆风上周硬塞给她的，说“关键时候能当盾牌使”。
此刻金属外壳贴着皮肤，倒真像块烧红的铁。
楚督察将一摞文件推到她面前，指尖划过“金鹰行动计划草案”的标题：“听说孙副官在‘海澜号’有发现？”她抬眼时，瞳孔里映着台灯暖黄的光，“苏副处长，现在不是藏私的时候。”
“自然。”苏瑶抽出椅子坐下，手腕搭在桌沿，正好挡住录音笔的开关。
她能感觉到设备在震动，那是开始录制的提示。
“我正想和楚督察商量应对方案——10月28日的会议，主官们的通讯设备必须提前更换抗干扰型号。”
“这倒是个办法。”楚督察随手翻着赵德海的笔记，泛黄的纸页发出细碎的响，“不过...”她突然顿住，指腹摩挲过“蓝焰即金鹰最终形态”那行字，“赵处长的字倒是和苏副参谋长当年很像。”
苏瑶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父亲的笔记她再熟悉不过，苍劲的行楷里带着刻意收敛的锋芒，而赵德海的字迹歪扭如孩童涂鸦——楚督察不可能看不出。
她盯着对方耳后那颗朱砂痣，那是三天前在监控里没见过的。
“叮。”
苏瑶的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孙副官的加密消息：“三维图已传，48小时窗口。”她垂眸时，余光瞥见楚督察的手指在桌下动了动，像是在按什么。
“对了，陈秘书。”苏瑶突然抬头看向门口，陈秘书正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那儿，额角还沾着没擦净的汗，“总部临时调阅后勤处2019年的账本，你帮我搬到保密室。”她从抽屉里抽出份文件塞进账本最下层，便签边缘露出半枚鹰形压痕——那是她和霍霆风约定的“安全码”，如果陈秘书真被监视，对方看到这个符号该会坐不住。
陈秘书的喉结动了动，接过账本时指尖发颤：“是，苏副处长。”他转身时，苏瑶注意到他后颈有块青紫色的淤痕，像是被人掐过。
“苏副处长很信任下属。”楚督察的声音突然凑近，苏瑶闻到她身上清淡的茉莉香，和三天前的柠檬味香水截然不同，“当年苏副参谋长要是多信几个人，或许...”
“楚督察。”苏瑶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强迫自己忽略心跳的轰鸣，“我父亲的事，轮不到外人评价。”
楚督察后退半步，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我去会议现场提前部署安全检查。”她拿起外套，在门口停住，“你父亲最后见的人是我师父，他说苏副参谋长临睡前还在说‘不能信’。”她转身时，发丝扫过门框，“有时候，怀疑比信任更致命。”
办公室的门合上的瞬间，苏瑶跌坐在椅子里。
她抓起手机，快速将录音笔里的文件传给孙副官，备注：“分析声纹，查背景。”屏幕亮起的光映着她发白的脸，这时通讯器突然响起，是孙副官的视频请求。
“苏处，看这个。”孙副官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身后是满墙的三维结构图，“根据霍主任留下的地图残片和无人机数据，无人岛地下防空洞有七个独立通风口，备用电源能撑三个月。”他指尖点在结构图某处，“这里，主控制室的屏蔽装置和‘海澜号’的干扰设备同型号。”
苏瑶的指甲掐进掌心：“需要多久准备潜入小队？”
“48小时。”孙副官的声音沉得像铅，“但霍主任...已经失联72小时了。”
深夜十点，后勤处大楼只剩顶层还亮着灯。
苏瑶站在霍霆风办公室门前，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这是他教她的“三重保险”。
保险柜的密码是她的生日，打开的瞬间，她差点哭出来——霍霆风总说“机密文件用随机码最安全”，可这是他唯一为她破的例。
最底层躺着枚老式战术U盘，外壳刻着“战隼07”，那是霍霆风当年当飞行员时的代号。
插入电脑的瞬间，屏幕亮起蓝光，霍霆风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他穿着作战服，肩章上的将星闪着冷光，左眼下方有道新添的疤痕。
“瑶瑶，如果你看到这个...”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说明我可能回不来了。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楚督察。她的真实身份是‘蓝焰’安插的钉子，三年前就替换了原纪检特派员。”他突然倾身凑近镜头，声音压得极低，“去北纬37°15′，东经121°47′，那里有‘蓝焰’的核心资料。”
视频在“资料”二字上突然中断，屏幕重新变成漆黑的底色。
苏瑶的手撑在桌沿，指节泛白。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U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霍霆风常戴的那枚军徽。
她将U盘贴身收好，起身时瞥见桌上未合上的笔记本。
最后一页写着：“瑶瑶怕黑，所以我要成为光。”墨迹未干，像是今天刚写的。
夜风掀起窗帘，吹落桌上一张地图残片。
苏瑶弯腰捡起，“7 - 3”两个数字在月光下忽明忽暗，而残片边缘，隐约能看到北纬37°的字样。
她将地图小心夹进档案夹，转身离开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孙副官的消息：“陈秘书送账本时，有辆车在保密室外停了十分钟，车牌属于‘蓝焰’外围成员。”
苏瑶关上门，楼道的声控灯依次亮起。
她摸着口袋里的U盘，那里躺着霍霆风的声音，也躺着可能揭开所有真相的钥匙。
北纬37°15′，东经121°47′——那个坐标像团火，在她心里烧得越来越旺。
明天，她该去看看，那里藏着的，究竟是父亲死亡的真相，还是更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