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再亮眼,也照不穿奸恶之徒的厚脸皮;国法再威严,也镇不住凶顽之辈的狗胆包天。损人利己?那是自掘坟墓!祸害大众发家?迟早要遭雷劈!福气跟着善良走,灾祸专找缺德人——武松兄如今算是彻底悟了这道理,可惜是用血和刀悟出来的。
飞云浦一战,武松杀得实在利索。桥上冷风一吹,他猛一激灵:张都监那老王八,老子不剁了他,这口恶气能憋死我!
死人堆里挑了口好刀,他转身就奔孟州城。黄昏进城,家家关门闭户,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武松没犹豫,熟门熟路摸到张都监后花园墙外马院,往黑影里一蹲,像块石头。
角门“吱呀”开了,养马的后槽提着灯笼出来。武松听见打更的梆子响过一更四点,等那厮喂完马,挂好灯,脱衣上床打起了呼噜。
武松伸手推门,门栓响动。
“老爷刚睡!偷衣裳也太心急了吧!”后槽没好气。
武松不说话,又推。
“作死吗!”后槽骂骂咧咧跳下床,赤条条抄起搅草棍拔门栓。门刚开条缝,武松野牛般撞进去,劈手揪住他头发!雪亮腰刀往脖子上一架,后槽魂飞魄散:“饶命!”
“认得爷爷是谁吗?”
“武……武松哥哥!不干我事啊!”后槽筛糠似的抖。
“张都监那老王八在哪?”
“在…在鸳鸯楼!和张团练、蒋门神喝酒呢!说谎天打雷劈!”
武松狞笑:“那更要宰了你灭口!”刀光一闪,人头滚落。换上施恩送的新衣,搜刮了后槽积攒的碎银子,他灭灯开门,翻身爬墙入内。
月光亮得晃眼。武松落地像只猫,反身插好角门。厨房里两个丫鬟正抱怨:“伺候一天还不睡!俩客人醉成烂泥也不消停,烦死人!”
武松提刀推门而入,刀锋寒气逼人。一个丫鬟刚张嘴,脑袋就搬了家。另一个吓傻在原地,喉咙里咯咯作响,被武松顺手一刀结果。两具尸体拖进灶前阴影,他提着滴血的刀,踩着月光摸向鸳鸯楼。
楼梯口听得真切。蒋门神谄媚声传来:“全靠恩相替小人报了仇!”
张都监声音透着得意:“不看张团练兄弟面子,谁费这事?钱没白花,那武松此刻想必已在黄泉路上!”
张团练嗓子发飘:“飞云浦四个还弄不死他一个?十个也宰了!”
蒋门神接口:“徒弟们手脚麻利,明早必有捷报……呃?”
武松脑子里那根弦,“嘣”地断了。他右手刀左手掌,猛虎下山般撞进楼里!烛光酒气中,蒋门神那张醉脸瞬间惨白:“武……”
“武”字没完,武松一刀劈下!蒋门神连人带椅翻倒,脖子几乎断开。张都监刚起身,刀锋呼啸着自耳根切入脖颈,血喷得房梁都红了。张团练到底武官出身,惊骇中抄起交椅砸来!武松单手一格,椅子粉碎,顺势一脚踹翻他,刀光闪过,第三颗头颅滚落。
眨眼间,三巨头成了无头尸。武松抓起酒壶连灌几口,撕下块死人衣襟,蘸着满地血,在粉墙上“唰唰”写下八个大字:
杀人者,打虎武松也!
桌上银酒器被他踩得稀烂,挑几件塞怀里。正要下楼,楼下传来女人声音:“官人醉了吧?快上去搀着!”
两个亲随小跑上楼。武松闪身楼梯阴影里让他们过去,转身堵了退路。那二人见三具无头尸血泊中横陈,当场石化,活像见了阎王发请帖。一人急转身,武松的刀更快,寒光一闪,直接送走。另一个吓得跪地磕头如捣蒜:“爷爷饶……”
“饶不得!”武松揪起他,刀又落下。
“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死!”武松提刀下楼。张夫人听见动静在屋里问:“楼上闹什么?”
武松踹门而入。夫人只见黑影扑来:“谁?!”
刀光当头劈下。奇怪,脖子太硬砍不动?武松就着月光一看,刀砍卷刃了!他暗骂一声,冲到后门抄起朴刀,反身再入。
丫鬟玉兰正提灯照看夫人尸首,惊叫:“苦也!”灯影一闪,朴刀已穿透她心窝。两个小丫鬟?一人一刀,干净利落。武松提着滴血的刀四处搜寻,但凡喘气的仆妇,悉数了账。
“爽快!”他长出一口恶气,顺手把刀鞘扔了,只提朴刀翻出角门。马院里解下缠带,把踩扁的银酒器囫囵塞进去拴在腰上,大步流星直奔城墙根。
城门?等门开等于找死!武松踩着土城女墙,看准护城河水浅,脱鞋袜挽裤腿,哗啦哗啦淌了过去。换上包裹里的新麻鞋,听城里打四更三点。
“这口鸟气,今日总算出透了!”他提刀踏上东边小路,走得飞快。一夜厮杀又带伤,走到天色朦胧,实在撑不住。见前面林子有座小庙,冲进去,朴刀一靠,包裹当枕,倒头就睡。
刚要合眼,庙门外“唰唰”伸出两把铁挠钩,死死搭住他肩膀!四条汉子饿虎扑食般冲入,绳子捆猪似的把他绑了。
“嘿!这肥羊正好孝敬大哥!”四人夺了包裹朴刀,拖死狗般拖出庙门。
路上他们嘀咕:“这一身血……别是刚干完买卖吧?”武松闭眼装死,任由拉扯。三五里路,拖进一所草房,剥光衣服绑在柱子上。武松抬眼一看,灶台梁上晃晃悠悠挂着两条人腿!
坏了,碰上吃人肉的硬茬了!武松心一沉:早知如此,不如去府衙自首,挨刀也比进锅强!
那四人提着包袱嚷:“大哥大嫂!肥羊上门了!”
前面有人应:“来了!别动,我亲自开剥!”话音未落,一男一女掀帘进来。妇人眼尖,惊叫:“这不是武都头叔叔?!”
那汉子猛拍大腿:“快松绑!”看清汉子那张脸,武松差点笑出来——菜园子张青!那妇人自然是母夜叉孙二娘。
四人吓傻了,慌忙解绑穿衣。武松头巾早扯烂了,张青递过一顶大毡笠扣上。刚在客堂坐定,张青急问:“兄弟!怎落得这般田地?”
武松长叹:“一言难尽!”从牢城营施恩厚待,醉打蒋门神夺回快活林,讲到张都监假意提携、中秋夜栽赃陷害,飞云浦极限反杀,直说到鸳鸯楼血洗十五口,翻城逃亡至此。
孙二娘听得直拍桌子:“杀得好!这群狗官!”
四个伙计噗通跪倒:“我们是张大哥手下,赌输了想捞外快,有眼不识泰山!大哥吩咐抓活的,不然早一刀捅了……”
张青挥挥手:“每人赏几两银子,滚吧!”四人千恩万谢溜了。张青这才正色道:“兄弟,官府画影图形悬赏捉你,我这小庙藏不住真佛了。有个去处——青州二龙山,鲁智深和杨志两位好汉坐镇,官兵屁都不敢放!我写封信保你入伙!”孙二娘却叉腰冷笑:“你就让叔叔这么去?脸上两行金印,走不出十里就得被锁!”
张青挠头:“贴膏药?”
“糊弄鬼呢!”孙二娘白眼翻上天,“我有法子!两年前有个头陀被我麻翻做了包子馅,留了全套行头:戒箍、皂衣、度牒,还有串人骨念珠,两把半夜鬼叫的雪花镔铁戒刀!叔叔剃头扮行者,套上这身皮,鬼都认不出!”
武松摸摸光头:“像吗?”
孙二娘翻出包袱抖开。武松换上皂直裰,系上杂色绦,戴上戒箍挂起人骨念珠,腰挎双戒刀。张青夫妇拍手喝彩:“绝了!前世修来的!”
武松抄刀当镜一照,自己先乐了:“真成行者了!”张青操起剪刀,咔嚓咔嚓把武松头发剃光。武松把张都监家银酒器全掏出来:“大哥,这些烫手山芋换点碎银子路上花。”
辞行时张青再三叮嘱:“兄弟,戒酒!忍气!装得像真和尚!到了二龙山给个信,哥哥这摊子早晚也来入伙!”武松拱手作别,腰挎双刀,背着度牒锦囊,大步流星消失在夜色里。
孙二娘倚着门框赞道:“好个凶和尚!”
月下独行五十里,眼前一道高岭拦住去路。武松趁着月色上山,刚到岭顶,忽听前面林子里传来男女嬉笑。他拨开树丛一看:山坡坟庵里,一个道士搂着妇人倚窗赏月,手脚极不老实。
武松无名火起:“出家畜生!”他“锵啷”掣出双戒刀,月光下冷气森森。“刀啊刀,今日叫你开开荤!”他反手一刀插回鞘中,袖子往背后一扎,大步上前捶门。
“谁呀?”小道童开门呵斥,“三更半夜……”
“借你脑袋祭刀!”武松手起刀落,小脑袋滚出丈远。庵内道士怪叫:“谁敢杀我道童?!”撞开门,两把宝剑寒光闪闪直扑过来!
武松仰天大笑:“正嫌筋骨松!”双戒刀“唰”地出鞘,刀剑相撞火星四溅!月光下,两条黑影翻飞如鬼魅,剑风刀气卷得落叶狂舞。
恶斗十几回合,山岭边猛然炸响一声惨嚎!月光里,一颗头颅裹着血雨冲天而起……
究竟谁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