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起身,王起年探手入怀欲取地契,却被藤子荆制止。
“契先放你处,我一时未备足银两。”
说完目光转向笵贤:“暂且向你暂借,待筹齐即还。”
笵贤轻拍其肩:“无妨小事,你与妻久别重逢,怎又出来操心这些?快归家陪伴亲人。”
藤子荆点头称是:“事既成,缓急无妨。”
随后面向王起年深深一揖:“多谢王兄护我家室安宁。”
王起年连忙扶起:“些许助力,何须挂齿。”
藤子荆颔首致意,未再赘言。
笵贤嘱咐道:“事务已毕,我们也该告退,好好与家人相聚,他日详谈。”
言罢朝王起年使了个眼色。
王起年会意:“夜深露重,确应歇息,就此别过!”
藤子荆尚未开口,二人已转身离去。
忽闻一声呼唤:“笵贤!”
笵贤驻足回首。
藤子荆郑重地道谢:“多谢你!”
笵贤冷哼一声,复前行,摆手示意:“何必客气,速归家吧。”
……
子夜时分,枚府小院。
枚橙安放下毛笔,长舒一口气,终于完成任务,内心颇为满足。
自戌时起执笔抄录,至子时耗时两小时整。
依惯例抄半卷不应如此费时,奈何笵贤字体潦草难辨,更有许多连笔字,令他频频皱眉。
诸多字迹难以辨认,仅凭表面无法准确理解内容,需结合上下文推测含义,过程着实艰辛。
天亮后,枚橙安酣睡未醒,直至阳光铺满庭院方醒。
梳洗完毕,他漫步庭院习练拳法,而后更衣。
正整理完毕,妹妹枚妤兮来访,手中持着抄录的书稿。
“兄长,我已抄完一半,您的进度如何?”
枚橙安接过妹妹的抄本翻阅。
“昨夜子时方毕。”
枚妤兮惊诧不已。
“子时?那不是很久了吗?我亥时初便已完成。”
枚橙安未予多言,径直递上原稿。
“自行查看便知。”
枚妤兮接过后忍俊不禁。
“难怪,前面还规整,后面就乱得不成样子。”
“确实如此!”
枚橙安整理好两份稿子,将妹妹的抄本收入怀中,将原稿递给妹妹枚妤兮。
“你还没看吧,先看看,看完记得顺便给笵若若送去。”
枚妤兮点头应允,接过稿子妥善保管。
枚橙安说:“走吧,吃饭去。”
“好!”
饭厅里,一家人正在用餐。
枚执礼喝完一碗粥,放下筷子,扫了眼枚橙安,忽然开口问:“今天是不是要去靖王府见揉家郡主?”
枚橙安点头回答:“是的,父亲,怎么了?”
枚执礼夹起一块菜。
“昨天一石居的事情我已听闻,据说你找的那个人当街闹事,还动手打了郭家护院,是真的吗?”
枚橙安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苦笑。
“父亲莫信谣言,绝无此事,定是有人故意诋毁。”
枚执礼神色平静:“你与笵贤来往我不拦着,但太子与二皇子之事最好别参与,尤其是今日的诗会。”
枚橙安心领神会,点头答应。
“爹,您放心,我明白。”枚执礼微微点头,没有再多言。
吃完早餐,枚橙安嘱咐青鸟备好马车,随后前往靖王府。
马车行进间,他拿出怀中的新章节开始阅读。
与此同时,二皇子和凌婉儿也分别从各自府邸出发,赶往靖王府。
……
枚家的马车最终停在靖王府的侧门,平日他会从正门进去,但若是诗会,则会选择绕行。
守门人见是枚家的马车,早早将大门打开,马车顺利进入。
靠近马厩时,有小厮上前牵马,指引马车停在合适的位置。
枚橙安下马车后,带着青鸟径直走向自家院子。
穿过亭台水榭、假山水池,来到妻子柔嘉的院子,看见侍女小桃正端着果盘走向凉亭。
“小桃,你这是要去哪里?”
小桃听见声音停下脚步,转身对他行礼:“公子,郡主来访,正在凉亭与**说话,我去取些水果送过去。”
回忆起初次见到小桃时,她对自己的态度颇为冷淡,相处半年后才渐渐改善。
枚橙安有些惊讶,边走边问:“为何不去屋内?早晨凉亭风大。”
小桃解释道:“郡主到来时**正在练习公子所教的拳法,郡主见状也想学,只传了几式,郡主突然咳嗽起来,**想请她入内休息却被婉拒,说是久居室内无趣,所以带到了凉亭。”
枚橙安明白了:“那我们也一起去吧。”
小桃引路前行。
凉亭里,礼柔嘉正与凌婉儿交谈。
“表妹,一大早就来看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凌婉儿俏皮一笑:“当然是想你啦。”
礼柔嘉棂动地眨了眨眼。
“哦?是这样吗?表姐是不是听说那位笵公子要来诗会,才特意来看我?”
凌婉儿脸颊微红。
“小丫头,胡说什么呢。”
礼柔嘉笑得欢快。
“我才不小气,橙安哥说我很好闻。”
凌婉儿瞪大了眼睛。
“这种话也能说出来,真不知羞。”
礼柔嘉仰起小脸,得意地哼了一声,随后换上严肃表情凑近了些。
“表姐,要不要等他来了我带你悄悄看他一眼?橙安哥说那笵公子只比他差一点。”
凌婉儿脸色更红,显得局促不安。
“小丫头竟敢再说!我……我走了!”
正欲起身,礼柔嘉急忙拉住她。
“好好好,表姐,我错了,我不说了,你别走!”
凌婉儿板着脸。
“真的?”
礼柔嘉连声点头。
“真的真的,我保证!”
凌婉儿的表情柔和了些。
“这倒还行……咳咳咳!”
话未完,突然咳嗽起来,赶紧用手帕遮住口鼻。
礼柔嘉大惊,面露关切。
“表姐,你没事吧?”
凌婉儿摇摇头。
“没,咳,没事。”
瞥了眼手帕,收起后笑道:
“偶尔这样,不用担心。”
礼柔嘉仍不放心。
“总是这样不好,那些太医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凌婉儿笑着答道。
“我的病就这样,他们也尽力了。”
礼柔嘉不服气地说。
“我觉得他们医术不行,不信在庆国这么大,找不到个治你的医生。
改天我去宫里找皇伯伯,请他下令找人……”
凌婉儿见她停顿,问:
“怎么了?”
礼柔嘉看着她说:
“没,我突然想到,橙安哥好像也会医术,他今天也来,不如等他到,让他帮你看看?”
凌婉儿愣住了。
枚橙安懂医术?
回想半年前秋游时,橙安哥确实说过自己懂医术,还替礼柔嘉把过脉,那认真劲儿,应该不假。
管他呢,橙安哥说会就是会!
礼柔嘉果断点头。
“当然会,让他看看,或许有希望。”
凌婉儿虽觉无用,但这是礼柔嘉的心意,笑着准备答应。
这时凉亭外传来小桃的声音:“公子来了。”
礼柔嘉眼睛一亮。
“表姐,稍等我一下!”
说完迅速起身,几步掀开白纱跑出去。
枚橙安负手而立,笑意柔和,身着暗红紧袖,身旁的小桃与礼柔嘉刚巧遇见。
礼柔嘉眉眼弯弯,快步上前唤道:“橙安哥哥!”枚橙安展颜迎接,礼柔嘉扑入怀中,他稳稳接住,旋即转身化解力道。
“你今日这般欢喜,差点将我推倒。”枚橙安笑着调侃,礼柔嘉抱着他的腰,俏脸红润:“我想你了。”他轻语:“我也想你,先松手,有人在。”
礼柔嘉闻言松开手,朝身后努嘴示意,小桃领会意,拉起纱幔。
礼柔嘉悄声问:“你会医术吗?”枚橙安稍作思索:“会一些,为何问起?”礼柔嘉松懈一笑,将表姐身体不适之事道出,语气带着恳求。
枚橙安放下茶盏,应允帮忙。
凌婉儿闻讯而来,浅笑致谢。
枚橙安为她诊脉后,宽慰道:“郡主体弱,但尚有调理余地。”礼柔嘉喜形于色,凌婉儿平静倾听。
“咳嗽、咯血是否常发?”侍女代答皆是肯定。
“潮热、盗汗如何?”仍是同样回答。
枚橙安颔首,进一步询问饮食状况,侍女一一作答。
最终,他示意无需担忧,侍女随即整理好凌婉儿的衣衫。
侍女回禀:“一直遵循医嘱,不吃荤腥,饮食清淡。”
枚橙安听后点点头。
他所学医术多源于太医院,太医们行事谨慎,这般叮嘱不足为奇。
他们服务于皇室贵人,稍有差池便会酿成大祸,因此凡事以稳妥为先。
对于肺痨这类复杂病症,不可贸然用药,关键在于稳妥处理,而非急于求成。
凌婉儿体弱,荤腥油腻不易消化,可能会导致恶心呕吐,若连食物和药汁一起吐出,只会事倍功半。
正在斟酌措辞的枚橙安神情凝重,礼柔嘉心下一紧,暗自担忧哥哥或许也无计可施。
凌婉儿却与礼柔嘉想法一致,她早已不再抱有治愈的希望,只是柔声安慰:“枚公子但说无妨,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
枚橙安微愣,随即展颜失笑:“郡主多虑了,我只是在思考措辞。”
礼柔嘉顿时眉开眼笑:“橙安哥哥有办法?”
枚橙安笑着回应:“确实有些思路。”
此话一出,众人都满怀期待。
凌婉儿更是惊喜不已,多年来鲜有医者看过她的病情而不叹息,如今竟有人说能解决,怎能不让她激动?
郡主的病症源于体虚,若能从根本上改善虚弱,使其强壮,咳嗽、咳血、发热、自汗等症状自然会消退。
礼柔嘉似懂非懂,凌婉儿却已有所悟。
“依你看,我该怎么做?”
枚橙安答道:“首先,郡主需保持积极心态,这对抗病大有裨益。
其次,生活要有规律,饮食要注重营养均衡,避免辛辣刺激,注意休息,防风保暖,劳逸结合。
你日渐消瘦是因为摄入不足,饮食结构需要调整。
除了蔬果、粗粮、蛋类,还要多食瘦肉或动物内脏补充能量。”
凌婉儿一听能吃肉,眼睛一亮,不禁插嘴:“我能吃鸡腿吗?”
枚橙安点头笑道:“当然可以,鸡肉、鸭肉、鱼肉都可以。”
凌婉儿兴奋地看向侍女,侍女也打趣道:“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吃鸡腿了。”
凌婉儿用力点头回应,又转向礼柔嘉。
礼柔嘉拍拍她的手说:“表姐别急,先听完橙安的话。”
凌婉儿愣了一下,端正坐姿,不好意思地看着枚橙安。
“抱歉,我刚才失礼了。”
枚橙安摆手示意:“我明白,无需多言。”
凌婉儿微微鞠躬致谢:“谢谢枚公子理解,请继续。”
枚橙安接着说道:“第三点,要多呼吸新鲜空气,避免久居封闭环境,卧室要通风良好。
此外,适当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对康复大有好处。”
礼柔嘉忽然问:“橙安哥哥,我学的太极拳,表姐可以练吗?”
枚橙安笑道:“完全可以。”
礼柔嘉立刻对凌婉儿道:“表姐,我来教你。”
凌婉儿满心欢喜地应下:“好呀!”
礼柔嘉看向枚橙安,忧虑地询问:“橙安哥哥,这些够了吗?还要不要继续用药?”
枚橙安郑重答道:“自然要继续,多管齐下才好。
不过我先看看太医之前给郡主开的方子。”
这时,凌婉儿的贴身侍女主动开口:“药方我带着呢!”说完便从袖中拿出一张药方递给了枚橙安。
枚橙安微微一怔:“你竟随身带着药方?”
侍女解释道:“实则凑巧,药方里的几味药材用完了,我正准备去太医院取药。”
枚橙安点点头接过药方,细细查看,发现字迹虽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出自哪位太医之手,但整体水准颇高,特别是对温补效果尤为理想。
眼下凌婉儿的任务主要是补充营养,强健体魄,暂无急迫的治病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