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映月的顺利开展,生意爆棚,让整个京城都为之沸腾。
更令人震惊的是——以前楚帝求娶半路消失的新娘子,听说已回到江家,被皇后娘娘赐婚给百草部的阿野公子,不日出家!……。
江府,流言蜚语如秋风中的落叶般肆意飘散。
“你听说了吗?三房嫡女江若璃回江家了,竟要再次出嫁,嫁给白草部的阿野。”
一位丫鬟压低声音,满脸震惊地对同伴说。同伴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帕子都差点掉落:
“这可真是稀奇事,哪有在自家还二嫁的。”
江若璃站在闺房窗前,神色平静,仿佛外界的议论与她无关。只要长姐与泉哥理解就好……。
出嫁那日,江府后堂的铜漏滴着清露,三更天的风裹着桂花香溜进窗棂,在喜服上绣着的并蒂莲纹上打了个旋。
江若璃盯着镜中自己鬓间的羊角椒簪——那是阿野今晨亲自插的,椒尖缀着颗羌地的红玛瑙,映着她耳坠上的珊瑚珠,把汉式嫁衣的绯红衬得更暖了些,心中的热流不断冒泡泡……。
“璃妹妹该换喜鞋了。”
江雪瑶掀开门帘进来,手里捧着双绣着狼头纹的朱红弓鞋,鞋头缀着的流苏是用陇州牦牛尾毛混着汉丝织绣。
“二姐姐!”
“阿野前日托人送来说,百草部婚俗里,新妇要穿‘踏火鞋’,说狼头能护着脚底板不沾路上的风雪。”
江若璃指尖划过鞋面上的羌绣针脚,忽然笑了。
“你阿姐昨夜亲自盯着绣娘改的,说狼头旁边得添上莲花,才是‘汉羌合脚’的意思。”
江若璃刚穿上鞋,就听见前堂传来羌笛的乐声——是白草部的迎亲曲,比火祭那晚的调子更柔些,混着京都的唢呐声,倒像是把陇山的雪吹进了江府的雕花门。
玉花公主带着江氏一众同龄公子小姐,抱着个红漆食盒蹦跳着进来,盒盖一掀,飘出浓郁的椒香——竟是新做的火髓酱喜饼,饼面上用糖霜画着狼头与莲花交缠的纹样:
“小姨小姨!母后跟我说,吃了这个饼,以后在陇州煮火锅时,辣汤就不会溅到手啦!”
刚说着,江林悦带着女官们进来,手中捧着的鎏金托盘上,除了凤冠,竟还有块刻着“百草火锅”的楠木牌匾。
“这是本宫让工部新制的,”
她亲自替江若璃戴上凤冠,指尖划过她腕间的玉连环:
“‘百草’取白草部,‘百草皆可入汤’的意思,西市、陇州各有一家铺面,钥匙在这锦囊里——”
江林悦往新娘手里塞了个绣着火锅纹样的锦囊。
“西市店归你管,陇州店便交给阿野,往后汉羌的辣味,就由你们俩在两头支起火塘。”
江雪瑶忽然打开旁侧的檀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本账本,封皮上用汉隶写着“火锅秘方”:
“这是你阿姐和我琢磨了半月的,京都的羊蝎子锅、陇州的牦牛肉锅,还有加了西域孜然的胡辣锅——”
她指着最上面那本,封皮边缘绣着狼尾草。
“阿野说的青稞饼蘸火髓酱,本宫让人记成了‘火塘第一味’,往后每间铺子都要当招牌菜上。”
“阿璃,这是我们大房给你的嫁妆!”
“阿璃,这是我们二房给你的嫁妆!”……。
“谢谢哥哥姐姐,大哥大嫂们!阿璃三生有幸,生在江家!……。”
前堂的喜炮忽然炸响,羌笛声骤然拔高。
江若璃隔着喜帕,看见阿野穿着白草部族长的织金氅衣跨进门槛,腰间狼首银刀系着新换的红刀穗——正是她昨夜熬夜缝的,穗子末端还坠着颗从太液池捡的鹅卵石。
说是“带着京都的水土去陇州”。
阿野走到她跟前,用羌语轻声说了句什么,江若璃笑着翻译:
“他说,白草部的碉楼门今早开了三道,连族里的老羊都凑到火塘边,等着看新族长夫人的辣椒簪。”
玉花公主忽然举着盏琉璃灯跑过去,灯上画着江若璃和阿野在鹰愁崖的剪影——是她央画师画的。
说“要让小姨的喜灯,照着去陇州的路”。
江若璃被搀着跨过火盆时,听见阿野悄悄说:
“昨夜我在喜轿里塞了包阿姐给的高产辣椒种子,等咱们到陇州,就把它们种在碉楼外的坡上,来年开花时,红得能把雪山映成暖的。”
迎亲的队伍出了江府,朱雀大街的百姓挤在两边,看见喜轿上绣着的狼头与莲花。
忽然有人喊起:
“火髓酱新娘出嫁了!”
——不知谁把她在醉仙居(现在的火塘映月)开火锅的事传成了佳话。
此刻街边的小贩叫喊起:
“卖喜意椒串咯”。
红亮亮的辣椒串儿绑着红丝带。
“沾了汉羌合婚的喜气,吃了辣汤不呛喉”。
送亲到了城门口,江林悦忽然让车马停下,亲自将那块“百草火锅”的牌匾交到阿野手里:
“本宫让鸿胪寺发了文书,往后你们的火锅铺子,能经丝绸之路往西域送汤料包——”
她指着牌匾边缘刻的火纹与狼纹:
“但有件事得记着:白草部的狼头护的是族人,汉家的火塘暖的是过客,这‘百草’二字,终究要落在‘容’字上。”
阿野双手接过牌匾,忽然用官话认真道:“谢……阿姐。”
这声“阿姐”喊得比往日清亮,惹得玉花公主在旁拍手笑出声。
江若璃掀起喜帕一角,看见远处陇州方向的山影被夕阳染成金红,阿野氅衣上的羌绣在风里翻飞,竟像极了火祭那晚,他在篝火旁舞动的狼首银刀——只是此刻刀穗上的红,比火光更柔,更暖。
车队行出二十里,阿野忽然勒住马,伸手替江若璃拂开被风吹乱的发丝。
她这才看见,阿野怀里还抱着个油纸包——是今早江雪瑶塞给他的,说是“京都的胡椒面,煮火锅时撒一把,辣里带香”。
“到了陇州,咱们先去看火塘礼的场子,”
阿野指着前方山坳里冒起的炊烟:
“族里人用牦牛角搭了个棚子,棚顶铺的是你喜欢的格桑花,火塘里的柴早晒了半月,一烧起来,满碉楼都是椒香。”
江若璃忽然想起临行前,江林悦塞给她的另一个锦囊——里面装着枚刻着“江”字的青铜印,说是:
“往后在陇州遇着难处,就把这印盖在火锅铺的账单上,本宫的御膳房,永远是你们的‘后厨房’”。
她摸了摸腕间的玉连环,忽然听见身后送亲的羌笛手换了调子,竟哼起了京都的《竹枝词》,混着白草部的口哨声,在暮色里飘得很远。
远处,陇州的碉楼渐渐露出轮廓,阿野忽然指着碉楼旁的空地:
“看见那片洼地了吗?开春咱们挖个池子,引太液池的水来养锦鲤,等火锅铺子开起来,客人就能看着鱼跃、闻着椒香,听着羌笛吃辣——”
阿野忽然笑了,指尖划过她鬓间的羊角椒簪。
“就像你说的,汉羌的月亮是同一个,这日子,也该是把两边的好,都煮进一个锅里。”
江若璃望着渐暗的天色,忽然觉得这一路从京都到陇州,竟像走在一条用椒香铺成的路上。
江林悦给的“百草火锅”牌匾,苏夫人给的秘方账本,还有阿野怀里的胡椒面、兜里的高产椒种,全是落在这路上的“火塘星火”。
而自己腕间的玉链环,狼头与莲花相扣的地方,此刻正沾着京都的暮色与陇州的风,暖得像刚出锅的火锅汤。
“阿野,”
忽然想起什么,江若璃从袖中掏出江林悦给的锦囊。
“阿姐说,‘百草火锅’的第一锅汤,要由咱们俩用狼首刀和凤簪一起搅——说是‘刀斩风雪,簪定乾坤’。”
阿野闻言笑了,勒紧马缰的手忽然晃了晃,氅衣下露出半截羊皮卷——是她画的“京都火锅铺陈设图”,边角还留着阿野用羌文写的批注:
“火盆要离客人近,椒罐得摆在看得见的地方”。
暮色里,他的眼睛亮得像火塘里的火星,忽然用羌语低低唱了句——那是白草部的婚谣,大意是:
“娶个带火的新娘,火塘就永远不会灭”。
车队转过最后一道山弯,碉楼的灯火已近在眼前。江若璃听见前方传来族人的欢呼声,混着椒香与青稞酒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百草火锅”钥匙,忽然觉得这钥匙沉甸甸的,却又暖烘烘的。
——就像阿姐说的,这火塘一旦支起来,就再没了汉羌之分,有的只是同一片月光下,被辣味暖着的,烟火人间。
皇宫窗外,太液池边的野椒苗在夜风里晃了晃,叶片上的露水落进池面,荡开的涟漪里,映着的不不管是京都的月,还是陇州的火塘——
江林悦的思绪飘远——璃妹此刻定在火塘边,看着阿野用狼首刀劈开新柴,让汉羌的辣味,随着火星一起,飘向更远的、满是烟火的人间。
铜漏滴答,案上的“百草火锅”通商文书边角卷起,江林悦忽然想起今日送亲时,玉花公主攥着她的衣角说:
“母后,小姨的火锅铺子什么时候能开到吐蕃呀?我想让那边的人也尝尝辣辣的火塘。”江林悦嘴角微扬,心中已有了盘算。她唤来心腹女官,提笔写下一道旨意,大意是鼓励“百草火锅”拓展商路,与吐蕃等地通商。女官领命而去,准备将旨意快马加鞭送往陇州。
而在陇州,江若璃和阿野的火锅铺子再江林悦与江雪瑶的帮助下正式开业。
“百草火锅”的名头迅速传开,不仅有百草部的族人,还有不少往来的商客。大家围坐在火塘边,品尝着融合了汉羌风味的火锅,赞不绝口。
两个月后,吐蕃的使者来到陇州,带来了吐蕃赞普的邀请,希望“百草火锅”能在吐蕃开分店。
江若璃和阿野相视一笑,他们知道,这“火塘星火”,真的要在更广阔的天地里燃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