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镇后山,那片被挖开的祖坟地,在黎明前最浓的黑暗里,像个咧开的、流着脓血的伤口。冰冷的山风卷着泥土的腥气和一股若有似无的焦糊味,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苏晚一个人,站在娘亲被掘开的坟茔前。脚下是翻出的、混杂着朽木碎片的湿泥。她没穿防弹衣,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像当年在镇上摆摊时一样。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染血的013号烙印金属牌,冰凉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黑暗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只有远处镇上几点零星灯火,鬼火似的飘着。死寂。连虫鸣都没有。但苏晚知道,就在这片死寂的黑暗里,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枪口,也许就藏在某个土堆后,某棵歪脖子树的阴影里。
债主布下的天罗地网,等着她这只“饵”一头撞进来。
她慢慢蹲下身,手指插入冰冷的泥土中。娘亲坟坑里被翻搅过的土,带着一种被亵渎后的悲凉。冰封的眼底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她抓起一把土,在掌心慢慢碾碎,沙砾摩擦的细微声响,在死寂中清晰得刺耳。
“我来了。”苏晚的声音不高,却像冰珠子砸在冻土上,清晰地穿透黑暗,“王大娘在哪?咸菜坛子在哪?划下道来。”
黑暗中,死寂依旧。
突然!
嗤啦——!
一道刺眼的白光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的土坡后亮起!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冰冷的标枪,狠狠刺在苏晚身上!将她纤瘦的身影钉在惨白的光圈里!
“跪下!”一个沙哑、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从光柱源头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戾,“把东西交出来!那块牌子!还有…咸菜坛子里的‘钥匙’!”
钥匙?又是钥匙!
苏晚的眼睛被强光刺得微微眯起,身体却纹丝不动。她慢慢摊开手掌,那块沾着血污的013号金属牌在强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牌子在这。王大娘呢?坛子呢?看不到人,摸不到坛子,你们…”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寒,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嘲讽,“就这点下三滥的本事?”
“找死!”黑暗中另一个方向传来压抑的怒吼,似乎有人按捺不住。
“闭嘴!”沙哑声音厉喝制止,光柱晃动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几秒钟后,光柱猛地移向旁边一座低矮的老坟后面。
“把人带出来!”
两个蒙着脸、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壮汉,粗暴地拖着一个身影从坟后走出,推到光柱边缘。
是王大娘!
她头发散乱,脸上带着淤青和泪痕,嘴上贴着厚厚的胶带,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身上那件熟悉的碎花棉袄沾满了泥土,一只鞋子也掉了,露出冻得通红的脚。她看到光圈中的苏晚,浑浊的眼睛瞬间涌出泪水,拼命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悲鸣。
“大娘!”苏晚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冰封的眼底瞬间燃起焚天的烈焰!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坛子呢?!”
“坛子?”沙哑声音发出一声怪异的冷笑,光柱再次移动,指向娘亲坟坑旁边不远处一个刚挖出来的、脸盆大小的浅坑,“就在那儿!自己挖!挖出来!把里面的‘钥匙’和牌子一起放在坑边!然后…跪下!磕头!替你娘…还第一颗钉子的债!”
光柱死死锁定苏晚,如同无形的枷锁。
苏晚的目光扫过那个浅坑,又看向被枪口指着、瑟瑟发抖的王大娘。冰封的眼底,风暴在疯狂酝酿。她没有动,只是慢慢举起了手中的金属牌。
“牌子在这。”她重复着,声音恢复了那种可怕的平静,“坛子里的‘钥匙’…你们真以为,是什么能打开宝藏的东西?”她的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那不过是…我娘腌咸菜的石头压缸底罢了。你们为了块破石头,挖坟掘墓,杀人绑票,不嫌丢人?”
“放屁!”沙哑声音显然被激怒,光柱剧烈晃动,“少耍花样!挖!不然我现在就崩了这老东西!”一把手枪的枪口猛地顶在了王大娘的太阳穴上!
王大娘浑身剧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别动她!”苏晚厉喝!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被逼到了绝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浅坑。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泥土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死寂的夜里如同鼓点。
她走到坑边,蹲下身,扔掉金属牌,开始用手刨土。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绝望。
黑暗中,几道压抑的呼吸声似乎放松了些。光柱牢牢锁定着她刨土的动作。
泥土很松软,显然刚被挖开不久。苏晚的手指很快触到了一个硬物。她拨开浮土,一个熟悉的、粗陶的、毫不起眼的咸菜坛子露了出来。坛口依旧用油纸和麻绳封着,散发着熟悉的咸香。
沙哑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拿出来!打开它!”
苏晚的手,慢慢伸向坛口。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坛口的油纸封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蜂群掠过耳边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夜空中传来!
紧接着!
**咻!咻!咻!咻!**
四道刺眼的、带着强烈闪光和巨大噪音的“照明弹”如同流星般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砸在祖坟地周围四个方向的黑暗角落!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和瞬间爆发的、足以亮瞎人眼的强光,如同四颗小型太阳在地面炸开!将方圆百米内照得亮如白昼!同时爆发出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噪音!
“啊——!我的眼睛!”
“操!耳朵!!”
黑暗中瞬间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埋伏的枪手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和音爆彻底打懵!夜视仪成了废铁!听觉被摧毁!阵脚大乱!
“动手!”苏晚的吼声如同惊雷!在强光爆开的刹那,她不是去抓坛子,而是如同猎豹般扑向被强光刺痛、下意识遮挡眼睛、挟持王大娘的那个枪手!
砰!
一记凶狠的肘击精准砸在对方喉结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枪手连惨叫都没发出,像截木头般栽倒在地!
苏晚一把扯下王大娘嘴上的胶带,同时割断她手腕的绳索,将她死死护在身后!动作快如闪电!
“大娘!蹲下!抱头!”苏晚厉喝!
几乎同时!
哒哒哒哒——!
爆豆般的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但不是射向苏晚和王大娘!
而是那些被强光音爆打懵、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的蒙面枪手!
“晚屿安全部!放下武器!”
“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震天的吼声伴随着精准的点射!黑暗中,一道道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出!正是江屿带领的晚屿最精锐的安保突击队!他们早已利用苏晚吸引全部注意力时,借助夜视装备和反红外伪装,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反包围!刚才那四颗从天而降的特制“震撼照明弹”,正是晚屿“深蓝”科技的最新成果!
打脸!绝对的碾压!
债主精心布置的陷阱,瞬间变成了自投罗网的反杀现场!
“保护苏总和目标!”江屿的声音冷硬如铁,手中的枪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清除着每一个威胁!
战斗爆发得激烈,结束得却极快。在有心算无心、科技碾压和绝对的火力压制下,埋伏的枪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迅速倒下。惨叫声、求饶声、骨骼碎裂声在强光逐渐消散的黎明微光中此起彼伏。
苏晚护着瑟瑟发抖的王大娘,靠在冰冷的坟茔后。冰封的眼底映着这碾压般的胜利,没有丝毫波澜。她弯腰,捡起地上那个沾满泥土的粗陶咸菜坛子,递给惊魂未定的王大娘。
“大娘,抱紧它。您腌的咸菜,能救命。”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暖意。
王大娘颤抖着接过坛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护身符,老泪纵横:“晚丫头…吓死俺了…他们…他们…”
“没事了,大娘。”苏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却如冰刃般扫向战场边缘。一个被老周死死按在地上的蒙面枪手,正是那个沙哑声音的主人。
苏晚走过去,蹲下身,一把扯下对方的头套。露出一张苍白、布满疤痕、写满惊恐和不甘的中年男人的脸。
“债主在哪?”苏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男人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
苏晚没再问。她举起手中那块013号金属牌,冰冷的棱角在晨曦微光中闪着寒芒。然后,她当着男人的面,缓缓地、极其用力地,将金属牌尖锐的一角,狠狠扎进了男人面前松软的泥土里!
噗嗤!
金属牌深深钉入土中,只露出染血的边缘!
“这第一颗钉,”苏晚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清晰地传入男人耳中,“钉的是你们这群爪牙的坟头!告诉你的主子…”
她站起身,冰封的目光如同穿透虚空,投向远方未知的黑暗。
“我娘欠的债,我苏晚来钉!”
“但怎么钉,钉多少,钉在谁身上…”
“我!说!了!算!”
“再敢动我身边人一根汗毛…”
她的脚,重重地踏在那块钉入泥土的金属牌上!如同最后的审判!
**“我掀了他的老巢!把他欠下的每一笔血债!连本带利!钉进十八层地狱!”**
冰冷的誓言,在晨风中回荡。
王大娘抱着咸菜坛子,看着苏晚如同山岳般挺立的背影,浑浊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却不再是恐惧的泪。
江屿走到苏晚身边,无声地将一件厚外套披在她肩上,目光扫过地上那枚被钉入泥土的“钉子”,深邃的眼底是无需言喻的默契与支持。
天边,第一缕金色的晨曦刺破铅灰色的云层,洒落在狼藉的坟地上,也照亮了苏晚冰冷而决绝的侧脸。
**十三颗钉的债,从这第一颗染血的“爪牙钉”开始。**
**她的路,她的钉,她的债——**
**自此,钉穿黑暗!无人能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