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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

那一声破碎到极致、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呓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摇摇欲坠的心尖上!

我浑身猛地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低头看去!

江屿依旧紧闭着眼,灰败的脸上眉头紧锁,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混合着血污和泥浆。可他那干裂乌紫的嘴唇,在刚才那一声微弱的呼唤后,极其艰难地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重复那个音节。

不是幻觉!他真的在叫我!

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绝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砸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在!在呢!江屿!我在!我在这儿!”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的嘶哑,拼命把脸贴向他冰冷的脸颊,贪婪地感受着那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气,“你听见了是不是?你听见我说话了!撑住!你撑住啊!”

他那只死死攥着我左手、如同铁钳般的手掌,在我激动的呼喊下,指节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又蜷缩了一下!

像是在回应!

紧接着,他那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再次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无边的黑暗深渊里,拼命挣扎着想要掀开沉重的帷幕!

“动了!他动了!王婆子!你看他动了!”我激动得语无伦次,朝着缩在墙根的王婆子嘶喊,声音因为巨大的惊喜而劈了叉。

王婆子被我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过来,浑浊的老眼在江屿脸上和我被死死攥住的左手上来回扫视,最终落在他微微翕动的嘴唇和眼皮下滚动的眼球上,脸上也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真…真活过来了?这…这命也太硬了…”

“药!再找点药!干净的布!水!热水!”我顾不上理会她的嘀咕,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屿身上,连声催促。刚才那简陋的包扎只是杯水车薪,他胸口那恐怖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渗着血和黑色的污秽,厚厚的粗布敷料边缘已经晕开更大片的暗红和墨色。那截深深嵌入血肉的怪物断根,像一颗恶毒的种子,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哎…哎…”王婆子似乎也被江屿这顽强的生命力惊到,又或许是“怪物随时回来”的恐惧再次占了上风,这次动作麻利了些,连滚带爬地又钻进里间。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狂喜过后是更深的紧迫感。他醒了,但只是从死亡的边缘被拽回来一丝意识,身体依旧是千疮百孔、随时可能崩溃的破布袋。

我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冰冷依旧,但似乎…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彻骨的、毫无生机的寒冷?指尖下,那紧锁的眉头似乎也极其微弱地松动了一丝丝?

“傻子…听见了就…就给我挺住…”我哽咽着,用还能动的右手,极其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将他额前被冷汗浸透的碎发再次拂开,露出他痛苦紧锁的眉心,“…药…药马上就来…等你…等你好了…看我不…不收拾你…捏得我手都快断了…”

他似乎听到了后半句。

那只如同铁钳般死死攥着我左手的冰冷大手,力道极其微弱地…松了那么一丝丝。

虽然依旧牢固得如同焊死,但指骨那几乎要被捏碎的剧痛,总算缓解了一点点。

这细微的变化,却让我心头滚烫,眼泪流得更凶。这混蛋,都这样了,还知道松点劲儿!

就在这时,王婆子端着个豁口更小的破碗出来了,碗里装着刚烧开、还冒着微弱热气的浑浊开水,腋下又夹了一小卷更干净的粗布,手里还捏着个小小的、油腻腻的粗陶罐。

“就…就剩这点盐巴了…还有…还有半瓶烧刀子…”她把东西放下,指了指那个小陶罐和一个角落里的半瓶浑浊白酒,“…伤口…伤口太毒了…兴许…兴许管点用…” 她看着江屿胸口那墨黑色的伤口边缘和渗出的黑水,脸上带着巨大的恐惧和嫌恶。

盐?烧酒?消毒?

我眼睛一亮!这土法子虽然糙,但在这鬼地方,绝对是救命的东西!

“快!把酒拿来!”我顾不上多想,立刻指挥。

王婆子把那半瓶浑浊的白酒递过来。我拧开那用破布塞着的瓶口,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瞬间冲了出来,带着劣质的辛辣。我用一块干净的粗布蘸了蘸那浑浊的酒液。

“江屿…忍…忍着点…”我声音发颤,对着他毫无知觉的脸低声说,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右手颤抖着,将蘸了烧酒的布巾,极其小心、极其缓慢地,再次靠近他胸口伤口边缘那些相对“干净”的皮肉区域。

这一次,布巾落下,带着烧酒强烈的刺激。

“唔…!”

江屿昏迷中的身体猛地一抽!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苦闷哼!额角的青筋再次暴凸起来,紧锁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整张脸因为剧痛而扭曲!那只攥着我左手的手,力道瞬间又加大了几分,捏得我差点叫出来!

但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彻底失控挣扎。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死死压抑着那灭顶的痛苦。

我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手抖得更厉害,却咬着牙不敢停。用蘸了烧酒的布巾,一点点、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伤口边缘那些被侵蚀得发黑的皮肉,试图清除掉一些表面的污秽和邪气。

烧酒接触到翻卷的皮肉和渗出的黑水,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出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白烟。每一次擦拭,江屿的身体都会剧烈地抽搐一下,压抑的痛哼如同重锤砸在我心上。

终于,伤口边缘被烧酒擦拭过的区域,那些墨黑色的死皮似乎被强行灼掉了一层,露出了下面更加惨白、却也似乎“干净”了一点的皮肉组织,虽然依旧被邪气侵蚀着,但视觉上不再那么触目惊心。

“盐!盐巴!”我声音嘶哑。

王婆子慌忙打开那个油腻腻的小陶罐,里面是些粗粝发黄的大粒盐。我抓了一小把,毫不犹豫地撒在刚被烧酒擦拭过的、相对“干净”的伤口边缘皮肉上!

盐粒接触被烧酒刺激过、本就翻卷敏感的皮肉——

“呃啊——!!!”

江屿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向上拱起!喉咙里爆发出更加凄厉、更加不似人声的惨烈嚎叫!那双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瞳孔因为无法想象的剧痛而缩成了针尖!里面布满了血丝和濒死的疯狂!他残破的身躯疯狂地扭动挣扎,力量大得惊人!压在他腿上的王婆子直接被掀翻在地!

“江屿!!”我肝胆俱裂,疯了一样扑上去,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死死压住他剧烈挣扎的上半身!右手不顾一切地按住他缠满粗布的胸口!“别动!求你了!别动!就快好了!就快好了!”

巨大的痛苦如同海啸,瞬间吞噬了他刚刚聚拢的一丝清醒。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充满了被背叛般的痛苦和暴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身体每一次拱起都牵扯着那恐怖的伤口,渗出更多的血和粘稠的黑色污秽!浓重的血腥味和盐粒烧灼皮肉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整个堂屋!

“压住!王婆子!压住他的腿!”我嘶声力竭地吼着,眼泪糊了满脸。

王婆子连滚带爬地重新扑上来,用尽吃奶的力气压住江屿疯狂踢蹬的双腿。

这场与剧痛和死亡的搏斗持续了足足一分多钟,漫长如同一个世纪。江屿的挣扎终于因为力竭而渐渐微弱下去,赤红的眼睛无力地合上,身体重新瘫软,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喉咙里压抑的、带着血沫的呜咽。

我整个人都虚脱了,趴在江屿剧烈起伏的胸口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混着泪水浸透了后背,右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彻底麻木。

再看伤口,撒了盐的地方,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边缘甚至有些焦黑卷曲。但渗出的黑色污秽似乎…似乎真的减少了一些?那墨黑色的侵蚀区域,也似乎被强行遏制住,没有再继续明显扩大?

这土法子的酷刑,似乎真的起了点作用!至少暂时压制住了邪气的蔓延!

巨大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希望交织,让我几乎瘫软在地。

就在这时——

“哇——!”

墙角一直如同石雕般、抱着娃儿冰冷身体无声恸哭的张嫂,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如同母兽丧子般的尖嚎!

这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疯狂,瞬间打破了堂屋刚刚平复一点的死寂!

我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张嫂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癫狂的血丝!她死死地盯着怀里娃儿灰白的小脸,仿佛突然不认识了一般!然后,她像是疯魔了,双手猛地抓住娃儿小小的肩膀,拼命地摇晃着!

“娃儿!娃儿你醒醒!别吓娘!你睁开眼看看娘啊!”她声音尖锐凄厉,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不顾一切的疯狂,“源火!源火呢?!我的娃儿的源火呢?!还给我!把源火还给我——!!!”

她一边嘶吼,一边疯狂地摇晃着娃儿小小的身体,那脆弱的脖颈随着她的动作无力地晃动着,看得人头皮发麻!

“张嫂!张嫂你冷静点!娃儿已经没了!没了!”王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喊道。

“你胡说!我的娃儿没死!没死!”张嫂猛地扭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恶鬼般死死瞪着王婆子,那眼神里的疯狂和怨毒,竟与门外那怪物有几分相似!“是你!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娃儿!把源火还给我——!”

她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猛地将娃儿冰冷的身体往地上一放,如同疯虎般朝着王婆子扑了过去!枯瘦的双手带着同归于尽的狠戾,狠狠抓向王婆子的脸!

“啊——!”王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向后躲闪!

混乱瞬间爆发!

张嫂状若疯癫,不管不顾地扑打撕扯着王婆子,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王婆子仓皇躲避,尖叫连连。破碗被踢翻,浑浊的开水泼了一地。粗布卷被撕扯开,盐罐被撞倒,粗粝的盐粒洒得到处都是!

“别打了!住手!”我急得大喊,想爬起来阻止,可身体虚脱得根本动不了,左手还被江屿死死攥着!

就在这混乱不堪、如同闹剧般的撕扯中——

一直昏迷不醒、如同破碎人偶般的江屿,身体突然极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

“噗——!”

一大口粘稠得如同墨汁、散发着更加刺鼻腥臭的污黑液体,混合着暗红的血块和破碎的内脏碎末,如同高压水枪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污秽!

“嗤嗤嗤——!”

黑红的污秽喷溅在冰冷的泥地上、翻倒的破碗上、洒落的盐粒上,瞬间冒出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滚滚黑烟!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死亡、腐朽和剧毒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整个堂屋如同被投入了毒气室!

“咳咳咳!”我离得最近,首当其冲,被那恶臭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瞬间涌出!扑打撕扯的张嫂和王婆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恶臭惊得瞬间停止了动作,惊恐地看向这边!

江屿在喷出这一大口污秽后,身体如同被彻底抽空了所有支撑,重重地瘫软下去,再无声息。只有胸口极其微弱、几乎感觉不到的起伏,证明他还没彻底咽气。

而随着这一大口污秽的喷出,他胸口那厚厚的、被血和黑水浸透的粗布敷料下方,那截深深嵌入血肉的怪物断根残端,似乎…似乎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下?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古老锋锐气息的金芒,极其艰难地、顽强地,从敷料的缝隙里,极其微弱地…透了出来!

那金芒,源头似乎正是那截断根被强行撕裂、嵌入他骨肉的最深处!

是戒指残留的力量?还是他体内被激发出的、源自青铜门的某种东西?

这金芒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却带着一种焚烧一切污秽的决绝意志,死死地钉在那截断根之上!

而与此同时,我左手无名指根,那枚被江屿死死攥在掌心、糊满血污泥浆的戒指,紧贴着皮肤的地方,再次传来一阵极其尖锐、却又带着某种奇异共鸣的灼痛!

这灼痛仿佛在呼应他胸口那点微弱金芒!

我猛地低头,看向他胸口敷料缝隙里透出的那点微不可查的金芒,再看看自己无名指根那滚烫的戒指,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混乱的脑海——

难道…这戒指的力量…和他体内的某种东西…正在合力…焚烧、炼化那截该死的怪物残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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