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清晨,阳光难得地慷慨,金灿灿地洒满了小小的院落。那株靠着墙角、去年才移栽过来的葡萄藤,虽然还显得纤细,但在陈默的简单搭架下,也顽强地伸展着枝条,嫩绿的新叶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给这简陋的院子增添了一抹生机。
陈念恩不用上学,显得格外开心。她早早起来,搬了小凳子坐在葡萄藤下,面前支着她的小画板,旁边放着陈默用废旧木条给她钉的小工具箱,里面装着几支用得短短的彩色铅笔和一小盒蜡笔。她仰着小脸,看着葡萄藤上跳跃的阳光和嫩绿的叶子,小脸上满是专注,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似乎在捕捉光影的痕迹。
陈母则在厨房里忙碌,比平时更用心些。她知道,今天是女儿陈岚一家要来的日子。她特意多熬了些粥,还狠心切了一小块过年时腌制的咸肉,准备中午炒个咸肉青菜。虽然依旧清贫,但总要有点待客的样子。
陈默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出门找零工。他穿着一身旧但干净的工作服,在院子里整理那些堆放着的废旧木料和铁丝。他打算在葡萄藤旁边,再搭一个更结实点的架子,等夏天来了,藤蔓能爬得更好,也能给念恩多一点阴凉。他动作不紧不慢,锤子敲打木头的咚咚声,锯子拉过木料的吱呀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有力。
大约上午十点多,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姥姥!小舅舅!念恩!”一个半大男孩的声音带着点变声期的沙哑,率先响起。
陈念恩立刻放下画笔,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奔向院门:“阳阳哥哥!姑姑!姑父!”
陈默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直起身看过去。
陈岚推开了院门。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眼神里却有种许久不见的轻松和暖意。她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李明轩跟在她身后,手里也拎着些东西——一袋看上去不错的苹果,还有一盒点心。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惯常的严肃,但眼神扫过小院时,少了几分过去的冰冷和审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李阳(阳阳)已经窜了进来,比陈念恩高了大半个头,半大小子的模样,他好奇地打量着葡萄藤和陈默手里的木料。
“妈!默默!”陈岚快步走进来,声音带着笑,“哟,这葡萄藤长势不错啊!默默这是要搭架子?”
“姐,姐夫,阳阳。”陈默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声音平静。他的目光在李明轩脸上停留了一瞬,对方也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空气中没有尴尬,只有一种经历过巨大风波后的、略显疏离的平静。
“姥姥!”李阳大声喊着,跑到陈母面前。陈母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脸上笑开了花:“哎哟,阳阳又长高了!快进来快进来!岚岚,明轩,快进屋坐。”
“妈,您别忙活了,我们自己来。”陈岚把布袋子放到桌上,里面是她昨晚蒸的白面馒头和一小罐自己做的酱菜,“带点馒头,还有这个酱菜,下粥挺好。明轩买了点水果。”
李明轩把苹果和点心也放在桌上:“妈,您…身体还好吧?”
“好,好着呢!你们能来,我就更好了!”陈母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去拿杯子倒水。简陋的小屋因为突然多了几个人,顿时显得拥挤而热闹起来。
陈念恩拉着李阳去看她的画:“阳阳哥哥,你看我画的葡萄藤!还有,姥姥昨天教我剪的小纸人!”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咕咕。
陈岚看着这情景,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她走到弟弟身边,看着地上那些木料和搭了一半的架子:“这架子搭得挺像样啊。要我帮忙不?”
“不用,快好了。”陈默摇摇头,继续拿起锤子敲打固定。他干活很专注,动作沉稳有力。
李明轩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目光扫过有些歪斜的屋顶和略显破败的院墙。他没说什么,只是卷起了自己的袖子,走到陈默堆放工具的地方,拿起一把有些锈迹的瓦刀,又拎起墙角一小袋陈默之前备下的、准备修补院墙用的石灰和沙子。
“屋顶有几片瓦松了,看着要掉。趁着天好,我帮你看看。”李明轩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陈述语气。他没有看陈默,说完就径直走向屋檐下,搬了个凳子垫脚,开始仔细查看屋顶的状况。
陈默敲钉子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姐夫略显生疏却认真的动作。他没有说谢谢,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继续手里的活计。两个男人,一个在院子里搭着葡萄架,一个在屋顶上检修着瓦片,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锤子的敲击声和瓦片的轻微挪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充满生活质感的和谐。
陈岚看着这一幕,鼻子一酸,赶紧别过脸,去厨房帮母亲准备午饭。陈母看着女儿微红的眼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葡萄藤嫩绿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暖暖地照着这个简陋却终于有了生气的农家小院。清贫的日子,因为血脉的维系和这份笨拙却实在的互助,透出了丝丝缕缕的暖意。周末的烟火气,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