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咱可不学那起子眼皮子浅的,以后哥天天给你炖肉吃。”何雨柱拎着菜篮子跨过中院影壁墙,鲫鱼在竹篮里扑腾出水花,惊飞了墙根下啄米的麻雀。何雨水攥着半块糖人跟在身后,糖稀在暮色里黏住指尖,比三大爷家过年才舍得拿出来的蜂蜜还甜。
许大茂望着两人背影,手里的糖人“啪嗒”掉在青石板上,碎成金黄的渣子。他心疼得直咧嘴,蹲下身用袖口擦了擦,撮起碎渣往嘴里塞——五分钱一根的糖人,够买半拉大葱呢,说扔就扔?想都别想!
“许大茂,你蹲那干啥呢?”前院三大妈端着洗衣盆路过,皂角水顺着盆底裂缝滴在他鞋面上。
“没……没啥!”许大茂慌忙起身,手背蹭过嘴角的糖渣,“我瞅见只蟑螂,踩死呢!”看着三大妈狐疑的眼神,他转身就往自家跑,裤兜里的自行车钥匙叮当作响——得赶紧把放映员学徒证藏好,明儿还得跟师傅去朝阳公社放《地道战》呢。
……
后院聋老太太家门口,何雨柱刚抬手敲门,就听见院里传来二大妈的抱怨:“贾张氏这婆娘咋回事?药锅熬完药也不刷,锅底糊的跟碳似的!”他转头望去,只见二大妈攥着药锅把手,正对着月光查看锅底的焦痕,蓝布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药渣。
“二大妈,您这是要给光齐熬药?”何雨柱打招呼,篮子里的五花肉晃出油花。
二大妈眼睛一亮,盯着那肥瘦相间的纹路咽了口唾沫:“可不咋的!这孩子发烧三天了,卫生所王大夫说要喝柴胡汤。柱子,你这肉……”
“嗨,给老太太送的。”何雨柱故意把篮子往怀里拢了拢,“明儿我给您带块姜来,熬药搁两片,去寒。”
二大妈讪讪地笑,知道这小子向来不做亏本买卖,也就不再搭话,拎着药锅往中院走,嘴里嘟囔着:“贾张氏要是再不给锅,明儿我就去厂办找她男人说理去!”
何雨柱摇摇头,敲响聋老太家的木门。门轴“吱呀”一声转动,昏黄的煤油灯光里,聋老太拄着拐杖迎出来,蓝布围裙上绣着褪色的牡丹——那是何雨柱母亲生前给她绣的。
“大孙子,可算来了!”老太太拉着何雨柱的手往屋里带,枯瘦的手指隔着粗布手套都能摸到骨头,“中海他两口子早来了,正帮我择菜呢。”
何雨柱挑眉——易中海夫妇向来清高,今儿怎么有空往聋老太这儿凑?跨进堂屋门,只见一大妈系着雪白的的确良围裙,正在灶台前切白菜,案板上摆着半块冻得硬邦邦的五花肉,旁边铝盆里泡着发白的粉条。易中海则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捧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正借着灯光念得入神。
“柱子来了?”一大妈擦着手迎上来,目光落在何雨柱的菜篮子上,“哎哟,这鲫鱼得有二斤吧?还有这五花肉,瞧瞧这肥瘦,比国营肉铺的还地道!”
何雨柱笑笑,把篮子搁在灶台边:“菜市场刚进的货,我瞅着新鲜,就买了点。一大妈,您这是……”
“咳,这不老太太说今儿热闹热闹嘛!”易中海合上书,起身帮何雨柱搬凳子,“我们带了点白面,蒸了几个馒头,还有只老母鸡,一会儿给老太太炖锅汤。”
何雨柱这才注意到灶台角落蹲着只老母鸡,爪子被麻绳捆着,正有气无力地啄着地上的玉米粒。他心里透亮——易中海夫妇怕是听说他常来聋老太这儿,想借着这机会拉拢关系呢。毕竟,聋老太无儿无女,院里谁对她好,将来她的房产就可能落在谁手里。
“柱子哥,我帮你择菜吧!”何雨水放下糖人,撸起袖子就要去抓白菜。
“别介,你陪老太太唠嗑去。”何雨柱拦住妹妹,从篮子里取出鲫鱼,“一大妈,您帮我把这鱼杀了呗?我去生个火。”
一大妈忙不迭点头,抄起菜刀的手却有些发抖。何雨柱见状,接过鱼熟练地刮鳞开膛,刀尖在鱼腹上划出一道弧线,内脏顺势滑进盆里,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一大妈眼睛直发亮。
“柱子,你这手艺……”一大妈咽了口唾沫,“比国营饭店的大厨还利索!”
“在食堂练的。”何雨柱谦虚地笑,心里却清楚,这手活儿可是跟着师傅在鸿宾楼学的,光杀鱼就练了三个月,刀工不好根本摸不着灶台。
这时,易中海端着煤球进来,往灶台底下添了两块:“柱子,听说你最近在捣鼓药膳?”
何雨柱手一顿,转头看向对方:“一大爷消息挺灵通啊。”
易中海笑了笑,从中山装内袋摸出个铁皮烟盒:“厂里保卫科的老李头,跟我提起过你在旧书摊买书的事儿。”他压低声音,“这年头,医书属于‘四旧’,你可得小心着点。”
何雨柱心里一紧,表面却不动声色:“就随便看看,打发时间。”
易中海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而说起贾东旭的事:“那孩子今儿又去医务室了,王大夫说他气血两虚,得补补。”
何雨柱想起下午闻到的药味儿,忍不住道:“补是该补,可不能乱补。他那药方里有生地黄,性寒的,跟桂枝搁一块儿,早晚得出事儿。”
易中海挑眉:“你还懂药方?”
何雨柱意识到说漏了嘴,忙打哈哈:“瞎琢磨的,您老别当真。”
这时,灶台上的水烧开了,何雨柱把鱼放进锅里,撒上姜片和葱段,盖上锅盖。一大妈趁机把五花肉切成薄片,放进油锅里煸炒,浓郁的肉香顿时弥漫开来,惹得聋老太屋里的黑猫踮着脚往灶台边凑。
“雨水,去把咱的粮票本拿来。”何雨柱冲妹妹使眼色,“让一大妈看看咱还有多少肉票。”
何雨水会意,从炕席底下摸出蓝布本子,递给一大妈。本子里夹着几张肉票和粮票,还有半张油票,边角都磨得起了毛。一大妈翻看几页,心里暗暗吃惊——这小子看着能吃,没想到这么会过日子,票证管理得比会计还精细。
“柱子,”易中海忽然开口,“你师傅临走前,跟我说过你想学药膳的事儿。”
何雨柱手一抖,差点把盐罐碰翻。他没想到,师傅连这都跟易中海说了。
“您……知道?”
易中海点点头,烟袋锅子在鞋底磕出火星子:“你师傅是个厚道人,就怕你走弯路。这样吧,明儿我带你去同仁堂,找我一远房亲戚,他在那儿当坐堂大夫,懂些药膳方子。”
何雨柱眼睛一亮,刚想道谢,忽然听见院外传来许大茂的自行车铃声。那小子骑着车在院门口转圈,车铃叮铃哐啷响,分明是故意显摆。
“许大茂这孩子,”聋老太摇摇头,“整天就知道瞎晃荡,哪像柱子这么实在。”
易中海和一大妈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计较——何雨柱无父无母,却把妹妹和聋老太照顾得妥妥帖帖,这样的人,将来必是个靠得住的。要是能把他收作干儿子,以后养老也就有指望了。
……
掌灯时分,一桌饭菜摆上八仙桌。红烧鲫鱼冒着油光,五花肉炖粉条咕嘟咕嘟冒泡,还有一大碗金黄的小米粥,上面飘着几片翠绿的葱花。聋老太坐在主位,手里捧着易中海递来的白面馒头,笑得合不拢嘴。
“来,柱子,吃块鱼。”一大妈往何雨柱碗里夹菜,“你这手艺,将来找对象可得擦亮眼睛,别被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姑娘骗了。”
何雨柱笑笑,余光瞥见易中海往妹妹碗里添了勺粥。这老两口,明面上是照顾聋老太,实则是在考察他和雨水的品性呢。
“一大爷,”他忽然开口,“贾东旭的事儿,您打算咋办?”
易中海夹菜的手顿了顿,沉声道:“明天我带他去厂办,就说考核那天他低血糖,争取补考机会。”
何雨柱点点头,心里却清楚,贾东旭的问题根本不在身体,而在他那贪小便宜的娘——听说这婆娘把儿子的劳保鞋都拿出去换鸡蛋了,能不营养不良么?
饭桌上,聋老太絮絮叨叨地说着陈年旧事,何雨水听得入神,手里的馒头都忘了吃。易中海夫妇时不时插两句,气氛融洽得像是一家人。窗外,许大茂的自行车铃声渐渐远去,四合院的砖瓦房在夜色中静默着,只有灶膛里的余火,还在轻轻跳动,映着桌上人的脸,暖融融的。
这一晚,有人在算计着粮票肉票,有人在谋划着养老大事,有人在品尝着难得的荤腥,有人在回忆着逝去的岁月。而那锅炖得酥烂的鲫鱼,那碗飘着油花的粉条,还有那盘喷香的回锅肉,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道理——在这艰难的岁月里,能坐在一起吃顿饭的缘分,比什么都珍贵。
当最后一盏灯熄灭,何雨柱背着妹妹走过中院,听见贾张氏在屋里骂骂咧咧,好像又跟二大妈吵上了。他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忽然觉得,这四合院的日子,就像他炖的那锅汤,有苦有咸,却也有滋有味,让人舍不得放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