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言恢复了记忆后,眼底翻涌的痛楚与愧疚几乎要将人溺毙。
苏烬想抬手碰他,却见他先一步别开脸,低声道“我去煎药”,背影萧索得像要融进暮色里。
两世的亏欠与错过像层薄冰,隔在两人中间,谁都怕先碰碎了,又怕不碰,这冰就永远化不开。
此刻望月台上只有他们两人,夜风卷着雪气扑在脸上,苏烬忽然觉得那点小心翼翼的滞涩,快要闷得他喘不过气。
“师尊。”
他轻轻唤了一声,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凌言闻声回头,凤眸里还映着月的清辉,带着几分茫然:“嗯?”
苏烬望着他眼底的自己,喉结轻轻滚了滚,摇了摇头,唇角牵起个浅淡的笑:“没什么,就想唤你一声。”
话音落时,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凌言的右耳。
那里坠着枚银质的弯月耳坠,样式简单,只在月牙尖嵌了粒极小的蓝晶,此刻被月光照着,蓝晶闪着细碎的光,像藏了片浓缩的星海。
指腹摩挲过微凉的银链,苏烬低声道:“真好看。”
凌言的耳尖微微颤了颤。他垂眸看着苏烬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指尖因常年握剑带着薄茧,此刻却轻得像羽毛,连带着他心口也泛起一阵细微的痒。
“你送的。”他轻声道,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喑哑。
苏烬抬眸,撞进他漾着水光的凤眸里。那里面有月光,有他的影子,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积压了一个月的克制忽然绷断了。
他没再说话,微微俯身,伸手揽住凌言的后颈,吻了上去。
起初是极轻的触碰,像落梅沾在肩头,带着苏烬指尖残留的雪气,还有他身上清冽的水系灵力气息。
凌言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睫毛颤了颤,没有推开。
苏烬能感觉到他的犹豫,像被雪埋着的火种,只消一点暖意就能燃起来。
他加深了这个吻,舌尖撬开他微抿的唇,带着不容错辩的急切,将这些日子的疼、念、悔,都揉进这个吻里。
凌言的手先是悬在半空,片刻后,轻轻落在苏烬腰间,指尖攥紧了他的衣襟。
唇齿相依间,苏烬含糊地唤:“阿言……”
他的声音带着吻后的濡湿,像浸了水的棉线,缠得人心头发紧。
凌言微微偏头,喘息着躲开半寸,额角抵着他的,凤眸里蒙着层水汽,分不清是月光还是别的:“……嗯?”
“我们……”苏烬的手滑到他后背,将人更紧地往怀里带,鼻尖蹭着他的侧脸,“回去休息好不好?”
他顿了顿,抬手轻轻遮住凌言望向月亮的眼,掌心贴着他温热的眼睑,指尖能感受到他睫毛的轻颤:“……别看了。”
别再看月亮了,看看我。
凌言的呼吸顿了顿,覆在苏烬腰间的手忽然用力,将他反抱住。
下巴抵在苏烬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妥协的软意:“好。”
夜风穿栏而过,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白玉栏上,簌簌作响。
山月高悬,清辉漫过两人交缠的身影,将他们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叠成密不可分的一团。
梧寒宫后院的客房依山而建,青石板路蜿蜒其间,两侧栽着些耐雪的苍松与翠竹,夜风拂过,枝叶相击,沙沙作响。
客房皆是素净的灰瓦白墙,檐角悬着小巧的铜铃,风过时叮咚轻响。
每间房的门口都立着位弟子,青衫佩剑,身姿挺拔,想来是云仓的安排,既为守护,也方便传讯。
凌言与苏烬走到其中一间客房前时,门口的女弟子闻声抬眸。
她约莫十六七岁,眉眼清秀,见了两人,立刻敛衽行礼,声音清脆却带着几分拘谨:“凌宗师,苏宗师。”
她的目光先落在凌言身上,凌言一袭月白长衫,神色淡然,周身气息清宁,只是那淡然里透着疏离。
待视线转到苏烬脸上时,女弟子的脊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苏烬其实已经在极力放缓眉眼,想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些。
可十年光阴,他习惯了用桀骜作铠甲,用疯狂藏软肋,那张本就俊得凌厉的脸,早已刻满了病态的阴郁与狠戾。
便是此刻收敛了戾气,眼底深处沉淀的疯狂也如影随形,倒像一头暂时收了爪牙的饿狼,看似安静,却仍让人心头发怵。
这并非他本意,却也无可奈何。
苏烬只淡淡扫了她一眼,抬手摆了摆,声音低沉:“你下去吧。”
“是。”女弟子如蒙大赦,躬身退下时,脚步都比来时快了些。
凌言推开门,屋内烛火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晕漫了出来。
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一张梨花木床靠墙放着,床头悬着幅墨竹图,桌案上摆着青瓷茶具与几卷书,角落里燃着一炉安神香,青烟袅袅。
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风雪与目光。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与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
方才在望月台被夜风打散的缱绻,此刻在密闭的空间里骤然凝聚,浓得化不开。
凌言刚转过身,就被苏烬一把拽住手腕,带得踉跄了半步,撞进他怀里。
不等他站稳,苏烬的吻便落了下来。
比在望月台时更急,更沉,带着不容错辩的占有欲。
他一手扣着凌言的后颈,另一手紧紧揽着他的腰,将人牢牢按在怀里。
凌言的呼吸一乱,起初还有些微的僵滞,当苏烬的舌尖带着急切撬开他的唇齿,带着熟悉的、清冽中又藏着灼热的气息将他包裹时,他紧绷的脊背渐渐软了下来。
他抬手,指尖穿过苏烬的发,轻轻攥住,像是怕这滚烫的亲密会像指间沙般溜走。
烛火摇曳,将两人交缠的身影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苏烬的吻一路往下,掠过凌言的下颌,落在他纤细的脖颈上,带着隐忍了太久的喟叹。
“阿言……”他的声音埋在凌言颈窝,微微发颤,“别躲了……”
凌言的指尖收紧,他侧过头,鼻尖蹭着苏烬的耳廓,声音轻得像叹息:“没躲。”
“那就……”苏烬抬起头,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情愫,望进凌言蒙着水汽的凤眸里,他抬手,轻轻抚过凌言的眉眼,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让我好好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