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殿内“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掀翻。
紧接着传来霍念气急败坏的怒吼:“云风禾我操你大爷!”
然后是云风禾低低的笑声,混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霍小公子还是学点文雅些的词,这般粗鲁,哪家姑娘敢要?”
“谁要姑娘!我……”霍念的话猛地噎住,想来是被云风禾堵住了嘴。
殿外的弟子们面面相觑,随即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悄悄往后退了退,免得被里面那位少主发现他们窥破了心思,徒增麻烦。
霍念又挥了几拳,踢翻了最后一张矮凳,终于脱力般靠在玉柱上喘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泛红的脸颊上,胸口剧烈起伏,像头刚跑完千里的小兽,眼底还燃着未熄的怒焰,却没了再动手的力气。
云风禾整理着被扯皱的衣襟,银白的发丝有些凌乱,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添了几分慵懒。
他看着霍念这副模样,低笑出声:“砸够了么?”指尖拂过被扫落在地的玉簪,“天都黑透了,昆仑的夜寒得刺骨,你还当真是年轻气盛,活力这般旺盛?”
他缓步走过去,蹲在霍念面前,视线与他平齐:“饿不饿?”
“饿你大爷!”霍念梗着脖子啐了一口,嗓音因嘶吼有些沙哑,“气都气饱了,哪还有胃口!”
云风禾也不恼,直起身扬声道:“来人,上些酒菜。”
殿外守着的弟子早听了半天动静,闻言忙应了声“是”,不多时便端着食盒进来。
刚推门,就被殿内景象惊得脚步一顿——
案几翻倒在地,砚台碎成两半,墨汁泼了满地,连挂在墙上的寒玉剑都被震落在地,剑穗缠在倾倒的香炉上,香灰撒了一片,活像刚被山匪洗劫过。
那弟子眼观鼻鼻观心,快步将食盒放在仅存的一张完好的长案上,摆上两副碗筷,又端出几碟精致的小菜、一壶温热的梨花酒,低声道:“少主,酒菜备好了。”
说完不等云风禾吩咐,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关门时还不小心带倒了门边的铜炉,“哐当”一声,吓得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霍念瞥了眼桌上的菜,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他耳根一热,别过脸去,假装没听见。
云风禾倒了杯酒递过去,眼底带着笑意:“尝尝?昆仑的梨花酒,比镇虚门的梅子酒烈些,却暖身子。”
霍念本想推开,指尖触到温热的酒杯,又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仰头灌了一大口。
酒液入喉,带着淡淡的梨香,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些许寒意,也压下了几分燥火。
两人沉默地吃了几口菜,一壶酒很快见了底。云风禾扬声喊:“再拿壶酒来。”
霍念正端着酒杯,想再倒一杯,闻言手一顿。云风禾忽然凑近,抬手抽出袖中手帕,轻轻擦过他的脸颊。
霍念一僵,才觉出脸上有些痒,原是方才打翻香炉时溅上的香灰。
“你干什么!”他想躲,却被云风禾按住后颈,那力道不重,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手帕细软,擦过皮肤时带着微凉的触感,竟让他莫名静了一瞬。
“沾了灰,脏得很。”云风禾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酒气的温热,“霍小公子这般俊朗,脏了脸可怎么好?”
话音刚落,殿门被再次推开,方才那弟子端着新酒进来。
他低着头往里走,刚抬眼,就撞见云风禾正俯身给霍念擦脸,两人距离极近,云风禾的银发垂落,扫过霍念泛红的耳廓,那画面……
说是调笑,倒不如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
霍念本就被云风禾的动作闹得心慌,猛地看见有人进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手一抖,空酒杯“当啷”掉在地上。
他惊怒着往后仰,想躲开这尴尬的场面,却忘了自己本就靠在玉柱边,身子一歪,竟直直朝后倒去。
“小心!”云风禾眼疾手快,伸手去拉他。
霍念慌乱中抓住云风禾的衣袖,力道太大,反倒带着云风禾一起往前扑。
两人重重摔在地上,霍念的后背磕在冰凉的地砖上,疼得他“嘶”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唇上忽然撞上一片温热柔软。
时间仿佛静止了。
霍念瞪圆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云风禾的脸——瞳孔里映着他的惊惶,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带着淡淡的酒香。
唇上的触感清晰得可怕,软的,热的,像沾了蜜的烙铁,烫得他浑身血液都往头顶冲。
“啊——!”霍念猛地推开云风禾,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手捂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我草!老子的初吻!”
云风禾被他推得坐倒在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指尖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眼底先是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漾开浓浓的笑意。
而端着酒壶的弟子,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手里的酒壶晃了晃,差点脱手摔了。
刚那一幕……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少主和镇虚门的少主打着打着,怎么就吻上了?这要是传出去,昆仑墟的天怕是要变了……
他默默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不,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先退出去?
霍念捂着嘴,指尖都在发抖,眼神像是要吃人。
他退到墙角,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子,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你…你他妈……”他气得话都说不连贯,指着云风禾的手直打颤,“老子第一次被人亲……竟然是个男人!我靠!云风禾你是不是疯了!”
云风禾从地上坐起来,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衣摆上的灰,银白的发丝垂在眼前,遮住了眼底的笑意,只露出嘴角那抹挥之不去的弧度。
他抬眼看向霍念,声音里带着点微哑,反倒添了几分惑人的意味:“男人怎么了?霍小公子这初吻,给我,委屈你了?”
“委屈?我简直要气死了!”霍念吼得嗓子都劈了,“我是直的!直的!你懂不懂!被你这么一搞……”
他越说越乱,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又羞又怒,眼眶都红了,“我杀了你这个变态!”
他说着就要扑上去,却被云风禾眼神定住。
云风禾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缓步朝他走过去,瞳孔在烛火下亮得惊人:“杀了我?那谁记得你的初吻?”
“谁要记得!”霍念怒吼,却没再往前冲,只是死死瞪着他,像是要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