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问:“寒山医师怎么自己将裂死病带出来了?不是已经封城了么?”
“谁知道呢?前几天还口口声声说我们雪境杀了他们的无辜妇孺,如此看来,还是我们官府控制得方,若不如此,恐怕这隆冬城已经全是疫病了。”
其他人又纷纷点头称是。
苍雪心中一紧:“若是告示都贴到隆冬城里了,昨夜来客栈查房的那几个官兵,见了阿照是个瞎子,我们几间客房又挨在一起,正好人数也吻合,恐怕不多久便要查过来了,还是赶紧走为是。”
想到这里,连忙低头从人群中挤出来,对在外面等着的晚照低声将方才见到的事情说了。
晚照闻言眉头一蹙:“不应该啊,我们去到医师祠堂的时候,身上的病都好得差不多了,怎么还会传染?而且裂死病又不是肺病,裂死病是通过血液传染的。”
苍雪道:“你可记得幕岁城里发病的极狐?”
“你怀疑是从动物身上传播的?”
“是,他们剥下狐皮,吃极狐的肉,这样极有可能染病。”苍雪又道,“昨晚雪境的官兵见过我们,我们尽快先去染布坊里避避风头才是。”
于是二人都把斗笠拉得更低了,低头快步往客栈方向走去。
才刚要接近客栈,只听得前面人声嘈杂,那雪境的官兵早就已经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两人赶忙找了一个小巷钻进去,背贴着墙壁躲着,只留出耳朵仔细地听着动静。
只听为首的官兵对手下大声命令道:“搜!给我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搜!地下室、甬道、暗门一个都别放过!这些寒山的人,狡猾得很!”又一连声地拿人:“把这里的掌柜的,小二全部都给我拿下!带到地牢里好好问问他们,瞧他们说不说实话?”
说完门口的官兵齐声唱喏,跟着鱼贯而入。又有一些人硬生生地将掌柜的和几个下人从街上拖了出去,只留下一声声惨叫,在那街上回荡着。
眼看客栈是回不得了,不知道天璇他们买东西走到了哪里,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他们回来时撞见了官兵,这可真正大大的不妙了。
正想着,忽然从屋顶掉下来几粒小石子。又听见有人轻声唤他们:“照兄!照兄!雪儿!”
晚照反应灵敏,发现是苍黄的声音,喜出望外,对雪儿说道:“他们在上面!”
于是二人翻身上去,发现天璇等人正躲在附近屋子二楼的一间旧屋子里,也是遇到官兵,便没有敢进客栈,一直躲在附近等着他们回来。在这之前,他们还在路上拦下了姜怒、秦川和石头他们几个。
天璇揭下了一张告示拿在手里,说道:“官府在通缉我们,这里留不得了。”
这几个人于是马车也不要了,行李也扔了,只剩下重要的物件随身携带着,立刻动身,悄悄地摸到哑婆婆的染布坊。
到如今,他们的行事愈发谨慎,轻轻拍了几下房门,不久,门“吱呀”一声开了,哑婆婆见是前天的苍雪和晚照领着几个人,立刻会意,带他们下了地下甬道。
哑婆婆带他们几个见过天舒等人,大家都认得天璇,于是众人都来见礼。
下弦此刻从外面回来,手里也拿着一张通缉令,一边急冲冲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幕岁城也出现了裂死病,现在雪境官府在隆冬城里发了告示,你们瞧瞧这是不是天璇和苍雪?”边跑边喊,差点撞到了生烟身上。
此刻他才抬起头来,见到苍雪和晚照,又见到他们身边的三人,其中天璇鼎鼎大名,连声惊呼:“大师兄?!”
天璇在寒山中如此有名,从未下过山的苍雪大感意外,不禁抬眼瞧了瞧他,只见天璇正躬身行礼,端方有度,确实风度不凡。
正叙话间,忽然又有一人跑进来,道:“隆冬城封城了!”
众人一瞧,来的人竟然是温夜长老。
温夜年逾五十,两鬓已经生出白发,但依旧神采轩然,风姿宣雅。
不过这个时候苍雪再去看温夜,仿佛看到了仁心当年的下属,又不全是从前以普通的寒山医师去看护卫首座长老的感觉。
梦中温夜年轻时的容貌和如今重合对应起来,让苍雪忽然心生恍惚。她忽然有一些想起来,当年的温夜是如何在寒山护卫中成长起来,又是如何忠心耿耿地追随仁心。
想到这里,苍雪心口一热,竟有一种冲动上前和他相认。她的心砰砰直跳,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晚照不曾想到自己能在这里遇到师父,连忙上前双膝跪下,含泪道:“徒儿晚照,拜见师父!”
接着,风境等一众护卫也都聚过来给温夜请安。
温夜此时才真正看清原来在这染布坊下面今日多了不少来客。除了晚照等护卫之外,还有苍雪、天璇等一众医师。忽见众人,温夜不由得惊喜交集,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晚照将下山之后的前因后果简略讲给温夜听,只是隐瞒了生烟的身世,苍雪的病因等重要关节。
天舒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他们在幕岁城的经历,都觉得不可思议。
天舒昂然道:“我们寒山今逢大敌,如何团结一致对外才是最重要的。今日温夜长老也来了,我斗胆做主,大家进屋一起商量退敌之策。”说着,连忙吩咐身边的人准备茶水,准备一叙。
接着,有仆妇将众人领到院落内里一间大堂内。
只见大堂四壁都是明晃晃的油灯,把里面照得灯火通明。堂内一水的松木桌椅,擦拭得一尘不染,上面摆放着各色果品,码得整整齐齐。
众人分秩序坐定,下面有仆妇端上茶点,又沏好茶,一齐说起近日的见闻。
温夜将随身带的佩剑解下来,放在一边:“我也是最近几日才进来的隆冬城,本想回书院复命,哪知这里不仅对寒山的城门关了,连各个寒山医馆都关闭了。好几个暗桩,有些已经被查封,有些虽说完整,但里面早已人去楼空。我在城里盘桓了几日,本想先出了城再说,哪知方才已经有其他地方的驻军过来封城了。现如今,隆冬城里是既进不来,也出不去。”
下弦将手里拿着的几张通缉令铺开,一字摆在中间的桌子上:“温夜长老,是不是因为今日的通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