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羽带着顾铭赐,沿着官道向南而行。御剑飞行虽快,但消耗灵力甚巨,更兼人生地不熟,难免错失路径或遭遇不必要的麻烦。
思忖之下,搭上一支同向的商队,借其熟悉路径与沿途补给之便,无疑是更稳妥的选择。
机会很快出现。一支由十辆巨大兽车组成的商队正停在路边休整。拉车的并非凡马,而是耐力惊人、披覆鳞甲的一阶灵兽“铁甲驼牛”。
车队旁,二十余名气息精悍、统一着装的修士正警惕地巡视着四周,为首一名虬髯中年汉子,身着褐色劲装,腰间悬刀,气息沉稳内敛,赫然是筑基中期修为。车队旗帜上绣着一个古朴的“通”字,应是某个颇具规模的商行。
顾铭羽上前,抱拳道:“这位道友请了。在下兄弟二人欲往神都方向,路途遥远,不知可否借贵商队同行一程?沿途若有变故,愿尽绵薄之力。”
那虬髯领队目光锐利如鹰,上下打量着顾铭羽二人。一个筑基初期带着个练气二层的孩童,二人衣着气度不凡,但在这荒郊野岭主动要求搭车,由不得他不心生警惕。
他眉头微皱,沉声道:“阁下好意心领。只是行商在外,最忌不明底细之人同行。阁下从何而来,去往神都何为?还请明示,否则恕难从命。” 他身后几名镖师也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刃,目光带着审视。
顾铭羽心下了然,这是怕他们是劫道的内应或探子。他神色不变,手腕一翻,那枚象征着百城联盟官方身份的暗金色“砺锋”令牌出现在掌心。
“在下顾铭羽,自砺锋城而来,奉师命前往神都游历。”顾铭羽将令牌递向领队,“此乃百城联盟砺锋城所颁身份令牌,郭圣琨城主可为见证。道友若心存疑虑,可查验此令。”
“砺锋城?郭城主?”领队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显然知晓砺锋城在百城联盟的地位,更听说过郭圣琨的威名。
他接过令牌,入手冰凉沉重,材质非金非玉,正面浮雕的“砺锋”二字铁画银钩,背面独特的符文印记流转着微弱却清晰的灵力波动,绝难仿冒。
他又取出一面小巧的验灵玉盘,对着令牌和顾铭羽本人分别探查一番,确认令牌信息与顾铭羽的筑基修为无误。
脸上警惕之色终于散去,领队将令牌双手奉还,抱拳道:“原来是顾道友!失敬失敬!在下周通,‘顺通行’分号掌旗,此番正是押货前往神都总号交割。既有郭城主作保,顾道友身份自然无虞!同行之事,好说!一路上相互照应便是!” 他语气爽朗,透着商贾特有的圆融。
“多谢周掌旗。”顾铭羽收起令牌,微微颔首。
商队重新启程。顾铭羽带着顾铭赐,被安排与周通同乘领头那辆最为宽敞的兽车,坐在车辕之上。
拉车的铁甲驼牛迈着沉重的步伐,车身却异常平稳。顾铭羽注意到,这些看似寻常的巨大车厢,内壁都隐隐闪烁着空间阵法的微弱波动,显然内部另有乾坤,装载量远超外表所见。生灵无法入内,故所有修士皆只能坐在车辕或随行护卫。
车轮碾过官道青石,发出单调而规律的辘辘声。沿途风光渐次变换,丘陵渐少,平原开阔,村落城镇的密度也明显增加,一派大楚北境的富庶景象。周通是个健谈之人,常年走南闯北,见闻广博。
旅途枯燥,他便与顾铭羽聊起各地风物、奇闻异事,以及行商路上的种种经历。顾铭羽话虽不多,但每每接话,皆能切中要害,见识不凡,令周通不敢小觑。顾铭赐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好奇地听着,如同海绵般吸收着这片陌生天地的信息。
时光在车轮下悄然流逝。这一日,车队已深入大楚北境腹地。远方,一座巨大城池的轮廓在地平线上隐约可见,其规模远超沿途所见任何城镇。
“顾道友,前面便是朔风郡城了!”周通指着前方,脸上带着商人的精明与期待,
“这可是咱大楚北疆第一大郡,繁华富庶,商机遍地!咱们得在此停留几日,一来补充给养,二来嘛……”他嘿嘿一笑,“郡城有些北地特产,比如‘寒玉髓’、‘风信子’、‘雪蚕丝’,运到神都乃至更南边,价格能翻上几番!把手头一些货出了,再收些硬货!”
商队踏上了通往朔风郡城的宽阔官道,速度加快了几分。然而,刚行出不足十里,前方官道拐弯处,异变陡生!
轰隆隆——!
沉闷如雷的铁蹄踏地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整齐韵律!紧接着,一片玄黑色的钢铁洪流,如同从大地深处涌出的铁壁,骤然出现在官道尽头,将前路彻底堵死!
来者约百骑!清一色的玄黑色重甲覆盖全身,连战马都披挂着精钢鳞甲!
甲胄样式古朴厚重,胸前、肩甲处皆浮雕着蟠龙吞云纹饰,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骑士们气息沉凝彪悍,目光锐利如刀锋,即便静立不动,那股久经沙场、凝练如一的铁血煞气也扑面而来,远超寻常边军!
一面巨大的玄黑色战旗在队列前方猎猎招展,旗面上,一个以金线绣就、笔力遒劲的“楚”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镇……镇国军?!”
周通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失声惊呼!他身后的镖师们更是瞬间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勒住了铁甲驼牛,整个商队骤然停住,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镇国军!大楚王朝真正的核心武力!精锐中的精锐!非皇命不得轻动!他们如同国之柱石,向来只拱卫神都中枢,威慑四方!怎会突然出现在这远离神都数千里的朔风郡北郊?这简直匪夷所思!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支镇国军阵列前方的首领!
那人身形异常魁梧雄壮,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他身披的甲胄并非玄黑,而是通体闪耀着刺目的“明黄”!甲叶厚重如龙鳞,头盔覆面,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眸子。
他手持一柄足有磨盘大小、布满狰狞尖刺的乌金巨锤,锤头隐隐有雷光流转!胯下坐骑更非战马,而是一头体型庞大如象、通体覆盖着厚重暗金色鳞甲、头生独角、鼻喷白气的狰狞巨兽,乃是二阶巅峰灵兽“金甲裂地犀”!
金甲!巨锤!金犀!此人必是镇国军核心将领,地位肯定十分尊崇!
一股沉重如山的威压,自那金甲将军身上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官道。商队中的铁甲驼牛不安地刨动着蹄子,发出低沉的呜咽。周通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额角渗出冷汗。
金甲将军端坐于金甲犀背之上,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整个商队,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他并未开口,只是微微侧头,对着身后一名亲卫骑士示意了一下。
那亲卫骑士立刻策马而出,玄甲战马四蹄翻飞,带着沉闷的蹄声,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冲到商队最前方。他勒住战马,居高临下,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冰冷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武威将军奉旨在此平叛!此段官道及周边百里,已划为军管禁区!闲杂人等,即刻原路返回!绕道而行!违令者——以通敌论处!”
“平叛”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周通耳畔!朔风郡……平叛?!这消息若是真的,简直石破天惊!他心中瞬间翻江倒海,但脸上不敢有丝毫表露。
周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跳下车辕,快步跑到官道旁,对着那传令骑士深深躬身,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和极致的恭敬:
“军……军爷恕罪!小民周通,率顺通行商队途径此地,实不知天兵在此执行王命!冒犯了将军虎威,罪该万死!小民这就退走!立刻退走!绝不敢耽搁军务!”
那传令骑士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显然对这种识相的商人见多了。他不再多言,拨转马头,在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中返回了那森严的玄甲军阵。
周通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几乎是跑着回到车队,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响彻整个商队:
“快!后队变前队!调头!立刻调头!离开这里!快!”
整个商队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蚂蚁,一片忙乱。镖师们大声吆喝着,奋力拉扯着躁动不安的铁甲驼牛调转方向。
车轮在青石官道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再向那堵玄黑色的铁壁多看一眼,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法言喻的惊悸。
顾铭羽坐在车辕上,目光平静地扫过远处那支沉默如山、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镇国军,最后落在那位金甲巨锤、端坐于金甲犀背上的武威将军身上。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平叛?朔风郡……
这平静的大楚北疆之下,究竟涌动着怎样的暗流?
车轮滚滚,载着惊魂未定的商队,沿着来路仓皇退去。只留下身后官道上,那支玄甲森森的军队,如同沉默的礁石,矗立在通往朔风郡城的要道之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铁血与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