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顾家不传之密法,张有财兄弟俩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如同被瞬间抽干了力气,只剩下巨大的失落和茫然。
张有财张了张嘴,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心翼翼的问道:
“前辈……那……那狗蛋……能否学些别的?简单些的功法也行啊!只要能……能让他沾点仙缘,做个最低阶的仙师……小的就心满意足了!”
顾铭羽缓缓摇头,眼神中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顾铭羽必须让他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非是不愿,实是不能。”
顾铭羽用近乎冷酷的口吻说道:“水火相克,其势已成。不修秘术,强行引气入体,他体内精纯庞大的水火灵气便会自行冲突,无需外力,轻则根基尽毁,沦为废人;重则……灵气爆体,性命难保!”
他进一步解释:“寻常杂灵根、伪灵根,属性虽杂,亦有相克,但因其本源微弱驳杂,冲突之力有限,最多阻滞修行。然地灵根者,本源精纯磅礴,水火相克之力一旦爆发,绝非其稚嫩经脉所能承受!此乃绝路!”
顾铭羽的目光再次落到狗蛋身上。这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沉重的气氛,小脸有些发白,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角,但那双怯生生的眼睛里,却依旧带着一丝懵懂的对“仙师”世界的向往。
这份纯粹,让顾铭羽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如此奇特的根骨,若就此埋没于乡野,或强行修炼导致悲惨结局,实在可惜。这或许也是冥冥中的一种缘法?《混沌引灵诀》的包容万象,似乎正是化解此等悖逆根骨的唯一钥匙?
破旧的土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鸡鸣犬吠。张有财兄弟俩脸色灰败,张有富更是紧紧搂着儿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他。
狗蛋则懵懂地看着面色沉重的父亲和大伯,又看看那位沉默的仙师老爷。
时间仿佛凝固。顾铭羽也在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权衡。传授《混沌引灵诀》风险巨大,但此子根骨确实难得,且心性未定,若能引入正途……或许……
终于,顾铭羽似乎下定了决心。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如同古井,看向忐忑不安的张氏兄弟,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响起:
“我可以教他。”
短短四个字,如同天籁!张有财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张有富搂着儿子的手臂也猛地一紧!
“但是,” 顾铭羽接下来的话,立刻让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此子必须入我顾家门墙!我顾家祖传秘术,绝不可传于外人!”
顾铭羽看着兄弟二人,给出了折中之策:
“以我之龄修为,直接收他为徒,恐有托大之嫌。我可代我父,顾家家主顾云霆,收此子为记名弟子!如此,他便算我顾家之人,传授秘术,不算违逆祖训!”
“记名弟子?!” 张有财和张有富先是一愣,随即便是巨大的狂喜!记名弟子也是弟子!也是顾家的人了!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噗通一声同时跪倒在地,激动得连连叩头:“多谢前辈大恩!多谢前辈成全!狗蛋!快!快给仙师磕头!”
顾铭羽微微抬手,一股柔和的灵力将两人托起。“不必急着谢我。”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入我顾家门墙,非是儿戏。此子需立下灵契,以神魂为引,天道为证,立誓此生忠于顾家,永不背叛!此契若违,神魂俱灭!”
看着兄弟二人瞬间煞白的脸色,顾铭羽补充道:
“当然,顾家亦不会亏待于他。入我门墙,他便可享受顾家庶脉修士的待遇,功法、资源、庇护,一应俱全。若他日道途有成,突破筑基之境,则可继续晋升,与我等嫡脉子弟享受同等待遇!风险与机缘,皆在于此,你们需考虑清楚。”
张有财几乎是想都没想,立刻扯着弟弟的袖子,迭声道:
“同意!我们同意!能入顾家仙门,是狗蛋天大的福分!立灵契是应当的!应当的!”
在张有财眼中,顾铭羽这位“前辈”浑身是宝,实力深不可测,背后的顾家必然是庞然大物!
狗蛋能搭上这条线,别说立灵契,就是签卖身契都值!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侄子未来在仙门中呼风唤雨,自己这个“仙师伯父”也能跟着沾光的场景。
然而,顾铭羽接下来的话,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破了张有财的美梦,也刺穿了张有富的心。
“还有一事,” 顾铭羽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张有富瞬间僵硬的脸,“此子既入我顾家山门,便需随我即刻离去。从此仙凡两隔,若无特殊机缘,你们……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顿了顿,看着张有富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狗蛋茫然的眼神,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所以,我给你们一天时间,好好想清楚。是让他留在你们身边,做个平凡人安稳一生;还是舍此亲情,搏一个仙路前程。一日之后,给我答复。”
说完,顾铭羽不再多言,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他重新闭上双眼,盘膝而坐,仿佛入定,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疏离感。
张有财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顾铭羽那不容置喙的姿态,只得讪讪地拉着失魂落魄的弟弟和懵懂的侄子,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这间破旧的土屋。
屋外,阳光有些刺眼。张有富紧紧攥着儿子的手,粗糙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低着头,看着儿子瘦小的身影,这个沉默寡言的庄稼汉子,眼中第一次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挣扎。
一边是难以割舍的骨肉亲情,是看着儿子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平凡愿望;另一边,是儿子那足以改变命运的“仙缘”,是仙师老爷口中那“水火相冲”的致命隐患和唯一生路……
“哥……” 张有富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我……我该咋办?”
张有财看着弟弟痛苦的样子,又想到顾铭羽描述的那“爆体而亡”的可怕后果,以及那金光闪闪的“顾家仙门”,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
“老二!糊涂啊!这是狗蛋命里该有的造化!跟着仙师老爷,那是去享福!去当神仙!留在咱这破地方,能干啥?种地?打渔?像咱爹一样,累死累活一辈子?还是像康老八那样,有钱没命享?再说了,仙师老爷说了,他不修炼,自己个儿都得死!你忍心看着娃……”
张有富浑身一震,搂着狗蛋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默默地拉着儿子,步履沉重地向自己那间更加破败的茅屋走去。他需要和自己的婆娘商量,这个决定,太重,太重。
破旧的木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屋内,顾铭羽缓缓睁开眼,目光透过窗棂,望向泽国深处那未知的远方。
而此刻,在张家另一间飘着破败的茅屋里,一场决定狗蛋命运的抉择,才刚刚开始。
张有富的婆娘,那个同样沉默却异常坚韧的渔家妇人,在听完丈夫语无伦次的讲述后,只是默默地擦干了手上的水渍,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布满风霜的脸上,泪水无声地滑落。
许久,她抬起头,看着自己老实巴交的丈夫,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让娃……跟仙师走吧。跟着咱们……只有劳碌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