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渔港夜话
正:
美国东海岸,马里兰州,切萨皮克湾。咸腥的海风裹着柴油味,吹过巴尔的摩港区“老锚”酒吧油腻的窗户。霓虹灯管“老锚”的“A”字母时明时灭,投下病态的红光。
“那鬼玩意儿…真他妈的邪门,艾克!” 老黑人水手本恩灌了一大口廉价威士忌,粗糙的手指敲着吧台上摊开的《巴尔的摩太阳报》。头版照片触目惊心:一艘锈迹斑斑的废弃拖网渔船“海妖号”,像被巨型章鱼缠绕,船身覆盖着厚厚一层暗红粘稠物质,在晨雾中如同凝固的血痂。标题耸动:《神秘“活锈”吞噬渔船,船员集体失踪!》。
酒保艾克,一个脸颊凹陷、眼神浑浊的白人老头,慢吞吞地擦着玻璃杯,杯壁留下油腻的指纹。“活锈?哼,”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带着浓重的东海岸口音,“我爷爷那会儿就传,切萨皮克湾底沉着‘铁处女’。说是个穿铁裙子的娘们儿,头发是海蛇,指甲是船锚,专门拖贪心的渔夫下去…啃铁皮,喝锈水。”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报纸照片,“这他妈看着…像那娘们儿吐出来的玩意儿。”
角落里,一个沉默的亚裔少年——朴泰俊,正用一把小锉刀专注地打磨着一枚黄铜鱼钩。吧台昏黄的灯光照亮他指间一闪而过的微光:鱼钩尾部,赫然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扭曲的袋鼠状图案。他耳朵上挂着的廉价耳机里,正播放着韩语新闻片段,关键词“…嘉美…青河…仁和…” 断断续续传来。他锉刀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得了吧艾克!” 另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爱尔兰裔渔民麦克拍着桌子,“什么铁处女!准是那群搞基因实验的疯子,在湾里倒了什么脏东西!老子前天在‘海妖号’沉没点附近下网,捞上来一堆死鱼,鱼鳃里全是这红了吧唧的铁渣子!邪门透了!” 他打了个寒噤,压低声音,“最瘆人的…收网的时候,听见水下有动静…像他妈生锈的铰链在转…又像…像指甲在刮船底…”
酒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股湿冷的夜风和水汽。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白发如雪,皮肤是深沉的檀木色,裹在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僧袍里。正是印度老人苏布拉马尼安。他枯槁的手拄着一根盘得油亮的旧船桨当拐杖,深邃的眼睛像两口古井,平静地扫过喧闹的酒吧,最后落在朴泰俊指间那枚闪烁微光的鱼钩上。
酒吧里瞬间安静了几秒。
“嘿,老苏布!” 本恩粗声招呼,试图打破这突如其来的凝滞,“来杯热的?这天儿够呛!”
苏布拉马尼安缓缓摇头,目光依旧锁着朴泰俊。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泰米尔腔调,却奇异地穿透了酒吧的嘈杂:“风暴要来了,孩子。不是海上的风。”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窗外漆黑的海面,“是‘罗睺之锈’(Rahu’s Rust)。它醒了,在找钥匙…也在找…锁孔。”
朴泰俊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迎向老人的目光。他下意识攥紧了手中那枚刻着袋鼠图案的鱼钩,冰冷的黄铜硌得掌心生疼。锈语
青河村,磨坊后院。
月光艰难地撕开浓云,惨白地洒在枯井旁冰冷的泥地上。王建国瘫靠着残破的土墙,浑身脱力,手枪掉在脚边。井口那几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爪印,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沙沙…沙沙沙…”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节肢摩擦声,在井口边缘短暂停滞后,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不再贴着井壁,而是…就在井口的苔藓和碎石间!
王建国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他僵硬地转动眼珠,看向声音来源——
井沿内侧的阴影里,一小片暗红色的、如同潮湿苔藓般的物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它蠕动着,表面凝结出细小的、闪着金属寒光的暗红晶体。在这片“活苔藓”的边缘,几只极其微小、结构却异常清晰复杂的暗红色“虫子”探出了头!
它们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根尖锐如针的口器,身体由一节节覆盖着暗红锈迹的金属甲壳构成,六条同样细小的金属节肢快速划动着苔藓表面,发出那催命的“沙沙”声!
“铁…铁皮耗子精…” 王建国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带着血腥味的呓语。村里老人恐怖的故事瞬间涌入脑海——啃铁吃锈,指甲缝里抠出血铁砂子的邪物!
就在他绝望的注视下,其中一只“铁皮耗子”猛地抬起前肢,尖锐的口器对准一块裸露的、沾着泥水的磨盘碎石,狠狠刺了下去!
“滋——!”
一声极轻微却刺耳的摩擦声!
那坚硬的石头表面,竟被口器刺入,瞬间留下一个细小的凹坑,凹坑边缘迅速蔓延开一圈蛛网般的暗红锈迹!
“沙沙…沙…沙…”
更多的“铁皮耗子”从暗红苔藓中涌出!它们不再局限于井口,开始向四周蔓延!有的扑向枯死的草茎,草叶瞬间枯萎、覆盖上铁锈般的暗红;有的冲向磨坊朽烂的木柱,尖锐的口器疯狂啃噬,木屑纷飞中,暗红的锈迹如同活物般在木纹中扩散!
整个磨坊后院,响起一片令人牙酸的、密集的“沙沙”声和“滋滋”的腐蚀声!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饥饿的金属牙齿,正在疯狂啃噬着这片土地!
王建国看着一只“铁皮耗子”循着他裤腿上沾染的暗红锈泥气息,快速向他爬来,那尖锐的口器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抓起地上的手枪,甚至来不及瞄准,朝着那蠕动的暗红苔藓和涌出的“耗子”群,疯狂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撕裂了死寂的村庄!
子弹打在井沿石头上,火星四溅!打在暗红苔藓上,溅起粘稠的暗红汁液和碎裂的晶体!几只“铁皮耗子”被打得四分五裂,断裂的金属节肢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枪声的巨响仿佛激怒了井下的东西!
“沙沙沙沙沙——!!!”
井口那片暗红苔藓猛地剧烈翻涌起来!更多的“铁皮耗子”如同潮水般涌出!同时,井底深处,那扇铁门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悠长、饱含暴怒的咆哮!
“吼——!!!”
声浪带着浓烈的铁锈腥风,从井口喷涌而出!低语
仁和医院三楼,儿科隔离病房。
死寂。
只有3号保温箱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长鸣,屏幕上妞妞的血氧饱和度已经跌至濒死线。
周明宇的双手死死按在冰冷的保温箱玻璃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皮肤下那几条盘踞的暗红“赤蛇”已经蔓延到小臂,带来灼骨般的剧痛。他绝望地看着保温箱内那个正在发生恐怖异变的小生命——
妞妞嘴角那僵硬诡异的狞笑弧度越来越大,几乎咧到耳根!眼角、鼻孔、耳孔渗出的暗红锈液越来越多,在她小小的脸上勾勒出狰狞的“血泪”。最骇人的是左臂皮肤裂口处挤出的那截尖锐钩爪!它已经完全成型,闪着冰冷的金属寒光,微微弯曲的尖端正对着周明宇的方向,如同死神的镰刀!
“嗬…嗬…”
非人的、充满饥饿感的喘息声,从妞妞喉咙深处发出,伴随着保温箱内壁上凝结出越来越多的细小暗红水珠。
“周医生!让开!”
金允哲冷静到冷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周明宇被他的助理粗暴地推开。金允哲已经戴上了特制的防护面罩和手套,手里拿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如同注射枪般的金属器械,枪口对准保温箱的玻璃。
“目标生物场活性突破阈值!执行‘摇篮收割’协议!Alpha-7中和弹准备!” 金允哲对着衣领通讯器快速下令,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沉闷而机械。
“不!她还活着!” 周明宇嘶吼着扑上去,却被助理死死拦住。
金允哲置若罔闻,手指稳稳地扣向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哇…咔…嗒…”
保温箱里的妞妞,喉咙里突然发出一连串极其怪异、短促、毫无情感的音节!
不是之前的金属摩擦声,也不是模仿婴儿的牙牙学语。
这声音…
周明宇如遭雷击!
这声音的节奏、停顿、甚至某些音节模糊的发音…
竟和他之前偷偷录下的、亚当在昏迷高烧中反复念叨的那些破碎的、无人能懂的呓语…
一模一样!
“咔…嗒…沙…沙…”
妞妞的嘴唇没有动,声音仿佛直接从她喉咙深处、或者从她皮肤下搏动的暗红脉络中发出!每一个音节都冰冷、坚硬,带着金属的质感,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啮合!
这根本不是人类的声音!
这是…某种语言?!
金允哲扣向扳机的手指,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诡异“语言”而微微一顿!他锐利的目光透过面罩,死死盯住妞妞。
“沙…沙沙…门…开…”
妞妞喉咙里挤出的破碎音节,组合成了两个模糊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词!
伴随着这“锈语”,她左臂裂口处那截尖锐的钩爪,猛地向前一探!
“嗤啦——!”
坚韧的保温箱特种有机玻璃,竟被那钩爪如同撕开薄纸般,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铁锈腥气,混合着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裂口处狂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