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公安局档案馆,地下二层,凌晨七点三十。四周被寂静笼罩,只有那几盏昏黄的灯光,在陈旧的档案架间投下影影绰绰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纸张特有的霉味,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漫长与尘封案件的沉重。
档案管理员老李,揉了揉那双因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带着几分疑惑与无奈,将一沓厚重的案卷递给程望,嘴里低声嘟囔着:“这些案子,都在这儿躺了快二十年了。就凭咱们现在,真能把它们翻出个所以然来?”
程望紧紧盯着那沓案卷,眼神坚毅如钢,毫不犹豫地吐出一个字:“翻。”接着,他加重了语气,补充道:“不光得翻,还得逐字逐句、一页一页地仔细过,绝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程望缓缓在档案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动作沉稳而庄重,仿佛即将揭开的不仅仅是一份份卷宗,更是一段段被掩埋的黑暗历史。他轻轻拉开一份封尘已久的卷宗,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1999年6月14日,北城区第四住宅小区,李姓女性被杀,尸体裸露,现场未发现强奸痕迹。案发时间推测为凌晨两点至四点之间,作案手法为绳索勒颈,死后尸体被清洗,有明显清洁剂残留……”程望一边默读着,眼神突然锐利起来,手指下意识地在纸面上轻轻一顿。
他迅速伸手抽出前几案的卷宗,分别是1997年、1998年、1999年三起未破的女尸案。目光在几页纸上快速扫动,嘴里轻声吐出两个字:“清洁剂。”
这个细节并非首次出现。程望清楚地记得,昨晚审讯张建中时,他曾隐晦地提及尸体清洗的问题,当时张建中的眼神明显闪过一丝慌乱,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程望敏锐地捕捉到了。
“张建中是个洁癖患者,同时也是个控制型人格。”程望眉头紧锁,沉声说道。
一旁的副队长谭野连忙点头,接过话茬:“没错,他杀人之后用清洁剂处理尸体,一方面是想消除他认知里‘脏乱’的感觉,另一方面,更是想通过控制现场痕迹,来强化自己‘能掌控一切’的心理暗示。”
“所以,我们可以从清洁剂的化学成分、残留区域、用量以及清洗方式等方面入手,进行交叉验证。”程望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翻出技术科的分析报告。
他的目光在报告上快速移动,神情愈发严肃:“相同的氯化钠比例,相同的氨气残留,还有一个关键的点——清洗手法几乎完全一致,都是从四肢向躯干推进,最后擦拭面部。这说明,这已经成为他固定的‘仪式’。”
谭野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这孙子……简直恶心到骨子里了。”
“别感情用事。”程望冷冷地提醒道,“他的思维方式,不是简单的‘恶心’就能形容的,这是一种系统化、经过理性控制的杀戮。从第一起案件开始,他就在精心设定节奏,一次次地验证自己的掌控力。”
说着,程望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面前堆积如山的案卷,斩钉截铁地说道:“所有未破女尸案里,只要存在清洁剂残留的,全部筛查出来。时间段限定在1996到2001年,地点以江州老城区为核心,辐射周边两百公里范围。”
“是!”技术人员们齐声应道,迅速领命而去,一场对“过去”的艰难追溯,就此正式展开。
铁证初现与深入剖析
上午十点,技术室内,气氛紧张而压抑。法医顾玲神情凝重地将一份dNA比对报告递给程望,说道:“第六案,1999年案发,死者指甲缝中的dNA残留样本,和张建中的Y染色体高重复序列吻合率达98.7%。”
“这是第几例确认了?”程望紧盯着报告,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急切。
“第七例。”顾玲语气沉重,“我们已经能够确认,他和七名被害人存在间接或直接的物理接触。而且,部分尸体上的勒痕,一致性极高。”
“他始终使用绳索勒颈,但绳索种类却不尽相同,从尼龙绳到细麻绳,甚至还有旧皮带。你之前说过,他是个‘适应型’连环杀手。”顾玲看向程望,补充道。
程望微微点头,表情严肃:“对。他并不执着于某一种工具,而是执着于整个犯罪流程的完整性——找到目标、设计接触、精准掌控时机、实施勒杀、仔细清理现场、最后悄然离开。”
“他杀人,并非单纯为了情绪发泄,而是在完成一个他自己设定的闭环。”程望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与惋惜,“每一个环节,对他来说都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
顾玲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你有没有一种感觉,这些案子如果不是我们这次下定决心追查,可能永远都会被深埋在历史的尘埃里,那些受害者,也将永远无法沉冤得雪。”
程望抿紧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所以,无论有多困难,我们都必须把每一个闭环都打开,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二次审讯与意外转折
下午两点,张建中二次审讯开始。审讯室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程望面色冷峻,径直走到张建中面前,将那七份死亡现场照片,一张一张,缓缓摆在他的面前。
张建中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掠过一丝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们找得很快。”张建中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你杀得很冷静。”程望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每一个字,“但你别忘了,你不是天才,杀了十一次,总有疏忽犯错的时候。”
“我没想过能藏一辈子。”张建中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空洞,“我只是……想晚点被发现而已。”
“为什么?”程望紧盯着张建中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因为我喜欢做这件事时的过程。”张建中低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从目标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到我一步步走进她的世界,看着她毫无察觉,再到她逐渐意识到危险降临,而我却仍旧能笑着陪她喝一杯奶茶、聊一段人生……直到我看到她眼神里那个‘破碎’的瞬间。”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笑容:“那一刻,我才感觉到自己真实地活着,那是我唯一的存在感。”
程望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着一个无比陌生的怪物:“你有没有想过,她们本来可以拥有完整的人生,会有疼爱自己的丈夫,会有可爱的孩子,会和你现在一样,享受生活的美好。”
张建中轻轻一笑,笑容里满是自嘲:“我不一样。我是那种没人关心的人,就像你们之前说的‘老实人’,可在这副皮囊下,藏着的是你们无法理解的灵魂。”
“你不是老实人。”程望忽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中满是愤怒与鄙夷,“你是连‘人’这个字都不配说出口的东西。”
张建中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从今天起,你说的每一句话、签的每一个字,都会成为呈堂证供,写进起诉书。目前,我们已经确认你杀了七个人,还有四个需要进一步确认。”程望冷冷地说道。
说着,程望将最后一张照片摊开,照片上是2001年案发的一名女性受害者,遗体在拆迁工地被发现,由于线索极少,这起案件一直是未破悬案。
“这个,不是我。”张建中忽然低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异样。
程望眉头一皱,警觉起来:“你确定?”
张建中缓缓点头,语气坚定:“她……不是我的类型。也不符合我的节奏。她死得太乱了,挣扎得太剧烈,手法和我完全不一样。”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巨石,引起了程望的高度警觉。难道,在这起连环命案背后,真的还隐藏着其他模仿者、跟风者?
“她的案子,会重新彻查。”程望冷冷地说完,转身大步走出审讯室。
张建中望着程望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抽搐,像是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而在程望心中,这场跨越二十年的漫长追索,才刚刚拉开帷幕,前方等待着他的,将是更多未知的挑战与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