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月光透过云层缝隙洒落,映出河中央一顶悬浮的鎏金花轿。
轿顶垂下的红绸无风自动,如毒蛇吐信。
水面下隐约可见数十道惨白人影浮动,长发如水草纠缠,指尖划破水面时带起腥臭的涟漪。
水鬼群从河底攀爬而出,躯体半腐,眼眶空洞淌着泥浆,喉咙发出“咯咯”低吼。
它们机械地抬起花轿,轿帘掀开时,内里赫然躺着一具白骨新娘,头戴鎏金凤冠,指骨紧握半块碎裂的玉佩。
远处传来唢呐声,曲调本是《百鸟朝凤》,却因演奏者气息断续而扭曲成凄厉哀鸣。
水鬼齐声吟唱古老咒语,音节粘稠如泥浆翻涌,河面随之沸腾。
锁链化成无数苍白手臂,伸出水面抓向岸边的白蓁蓁。
赵远舟搂着人凌空跃起远离水潭,玄色长袍和她身上的蓝色裙摆被妖风掀起,一时间,倒还显得十分唯美。
他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掌心画出符咒,一掌拍向水面,金光炸裂如网,逼退水鬼手臂。
冷声喝道:“阴阳有序,尔等残魂安敢僭越!”
文潇立于岸边祭出九节鞭,鞭身刻满梵文,挥动时火星迸溅,将偷袭的水鬼拦腰斩断。
袖中飞出符纸鹤群,阻挡住试图禁锢白蓁蓁的锁链,却因妖力反噬符纸自燃。
蹙眉急呼:“这怨气锁链连着河底妖阵,需找到阵眼!”
裴思婧双手结印召唤冰棱箭雨,箭矢穿透水鬼躯体后冻结其行动,为赵远舟争取施术时间。
箭尾银铃震颤发出清心音波,勉强抵御咒语对人心智的侵蚀。
冉遗在暗处观战时,瞳孔泛起幽蓝,掌心凝聚妖力却迟迟未出手。
白骨新娘突然暴起,他才闪现挡在前方,徒手捏碎白骨头颅,碎骨飞溅中低语:“这新娘的气息……不对劲。”
当赵远舟斩断锁链救下白蓁蓁时,她腕间伤口渗出的血并非鲜红。
而是泛着金光的淡青色,落入河水后竟让沸腾的妖阵瞬间平息。
赵远舟眼神骤变,指腹摩挲她腕间血迹,沉声道:“你受伤了?”
白蓁蓁身子一僵,虚弱一笑,指尖金光微闪:“谢谢你救了我!”
话音刚落,河底传来一声龙吟般的咆哮,妖阵再度启动。
“快阻止它……”
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河水变成了浓稠的血红色。
“把她,还给我!”
黑雾弥漫四周,赵远舟等人蹙眉盯着湖面,隐隐约约的看见一道黑色的影子盯着他们。
待黑雾散开,人影逐渐显形。
赵远舟:“这湖里停尸无数,理应戾气浓重,但现在看来,戾气才这么点,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白蓁蓁努努嘴:“戾气应该是被他吸走了。”
文潇:“所以这个妖……是专门杀人,吸食戾气,提升妖力?”
裴思婧看向白蓁蓁:“如果只是想杀人吸取戾气,何必刻意把新娘都带到这里集中抛尸,更何况,为什么你也会在这里,不奇怪吗?”
卓翼宸看到白蓁蓁时,双眸一亮:“奇怪,湖里抛尸的都是新娘。”
“随行之人尸体都被随意地丢在了案发现场。”
“这位姑娘是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文潇走上前:“所以他到底是什么妖?”
赵远舟搂着人的腰肢侧头说道:“是和你一个族群的吗?”
文潇:“堂堂大妖。”
卓翼宸:“徒有其表。”
裴思婧:“一无所知。”
白玖:“如此了了。”
赵远舟:“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大荒妖怪数以万计,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妖,我记他作甚?”
文潇:“姑娘你知道吗?”
白蓁蓁摇摇头:“我不敢保证,但我可以试试。”
文潇点头:“嗯,不要勉强自己。”
白蓁蓁点头,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诀,口中低诵真言,声音如溪流潜行,隐秘而坚定。
指尖渐渐浮现出一抹金黄色的光芒,恰似晨曦刺破夜幕,初绽的光辉在空气中流淌,熠熠生辉,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停滞。
那光如同有生命般跳动,与天地共鸣,引灵力汇聚。
白蓁蓁神色肃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可置疑的力量:“以吾之名,与天同契,召众生之灵,窥天机之秘,探!”
话音落处,光芒骤然爆发。
片刻后,收回神力,看向文潇:“对不起……我……没有探查到。”
文潇:“没关系,这不是姑娘的错,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就好了。”
赵远舟:“其实,要想知道是何妖怪杀人作祟,只需要找到义庄里停放的尸体,我一验便知。”
卓翼宸:“走,走啊?”
赵远舟:“眼下还有魔法的事情,我得先去处理一下,小卓大人先去义庄等我吧,别急!”说着朝卓翼宸抛了个媚眼。
卓翼宸:“有病吧你?”
赵远舟看向白蓁蓁认真道:“他急了。”
卓翼宸:“还有,你要搂着人家多久?”
文潇与裴思婧对视一眼,和裴思婧同时转身离开,在转身的那一刻看了一眼一直被赵远舟搂着的白蓁蓁。
朝文潇等人点了点头,留了下来,并没有跟着他们离开。
众人走后,赵远舟笑了笑,转身看着眼前的湖。
白蓁蓁:“你站在这里看什么,不是说有事情要处理吗?”
赵远舟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一颤,猛然转过身,视线撞进白蓁蓁的眼眸里:“你不是要离开了吗?怎么还……”
白蓁蓁翻了个白眼,低头看向被他扣着不放的腰肢:“那你倒是先放开我呀。”
赵远舟:“怪我,表达错误。”随即手也终于松开了她。
白蓁蓁脱离他的怀中,跟着赵远舟往前走去。
赵远舟疑惑道:“你跟着我作甚?”
白蓁蓁左看右看:“啊,不放心呀。”
“不放心我?怎么,原来你这么在乎我啊。”
赵远舟闻言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
然而,他眼底深处却似有暗潮涌动,一抹复杂的情愫隐匿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如同平静湖面下潜藏的漩涡。
一丝试探悄然浮现,又迅速被掩饰,仿佛他的目光正试图穿透对方的言语,直抵某个未曾说破的答案。
白蓁蓁:“呵呵呵呵,我是怕你跑了,毕竟是你救了我,这里我也人生地不熟的。”
赵远舟:“笑得好假。”
“赵远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赵远舟:“为什么这么说?”
白蓁蓁:“就在你刚刚施展妖力的瞬间,我察觉到一丝极为熟稔的气息,那种感觉就像与旧友重逢,令人心中一震。”
“还有你腰间挂着的那个酒壶,古拙之中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亲切之感,好似我与它早已相识许久。”
赵远舟:“那你觉得呢?”
白蓁蓁:“我要是知道,还会问你吗?”
赵远舟:“这个答案,也许应该由你自己亲自去寻找,会更有意义。”
白蓁蓁:“朱厌,你想去找那个妖对吗?”
赵远舟沉默。
“看来我说对了。”
“你已经知道是什么妖了对吧?”
赵远舟:“那你呢?你不是也心知肚明吗?”
“就在刚才,你运用神力窥探时,就已经洞悉了一切,可你不也同样缄口不言吗?我的公主殿下。”
赵远舟:“不过我很好奇,你和文潇不同样是神女吗?你不怕文潇会知道?”
赵远舟:“除非……你有法子可以不让文潇知道你。”
“是浮生镜吧,刚刚我有听到铃声。”
白蓁蓁:“是又如何?”
赵远舟:“你这么做,不怕文潇她会生气吗?”
“比起怕她会生气,我更怕她会遇到危险。”
赵远舟:“好,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留下?关心我?还是……”
白蓁蓁看向他,认认真真道:“也怕你哪天就发疯死了,那这个世界就完蛋咯。”
赵远舟笑了笑:“走吧。”
“去哪?”
赵远舟:“去找那只妖啊。”
“你不怕我告诉文潇他们吗?”
赵远舟:“你不会,而且,如果你想说,在刚刚你就说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白蓁蓁转移话题:“一会我在外面等你,你自己进去和他聊,还有,叫他别执着于我了,我是他得不到的。”
赵远舟:“这会儿不怕我跑了?”
白蓁蓁:“那你会跑吗?”
赵远舟闻言,笑了笑说道:“确实不会,毕竟我还没追到你呢。”
白蓁蓁:“追了几百年了,你不累吗?”
赵远舟:“区区百年,妖这一生就不止百年,我有的是时间等你开口答应。”
赵远舟思绪回到十年前,那时候他还不叫赵远舟,和离仑闯荡那些年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被惊艳了时光。
一身狼狈,却绝美异常。
离仑那个傻子更是不惜以身入局,只为得她个回眸一笑。
他们三人曾结伴而行六年之久,对她早已入了心,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她在六年后骤然抽身离去。
他们才发现,对她的了解一无所有。
于是,他们一边寻找,一边计划着一切。
你看,眼下这不就有效果了吗?
赵远舟目光深邃的盯着她,心中的想法却阴暗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