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城王宫的青铜兽首门环上还凝着晨露,陈宜中率领文武官员候在阶下,蟒纹玉带在朝阳中泛着冷光。
前日接到曾延的禀报,幼帝将于今天到达占城,刚接到消息的陈宜中,自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幼帝竟真的在崖山包围战中逃出生天,望着阶下的众人,权力的欲望让他彻底迷失,当即按照之前的盘算下起命令。。。
此刻,陈宜中望着海平线上缓缓驶来的宋军船队,嘴角扯出一抹虚伪的笑,袖中却暗暗的藏了一把见血封喉的短刀。
“陛下舟车劳顿,老臣备下薄宴,为陛下接风。”陈宜中对着幼帝旗舰的方向弯腰作揖,白发梳得油光水滑,却遮不住眼角的戾色。他身后数十余甲士垂手而立,刀刃上的暗红血渍尚未洗净——那是昨夜处决反对者的痕迹。
陆秀夫扶着幼帝赵昺下船,锦缎披风扫过沾满海盐的石阶。
幼帝盯着陈宜中腰间晃动的玉珏,忽然拽紧陆相衣袖:“陆爱卿,他的玉珏好亮,像临安宫的夜明珠。”
“陛下万金之躯,切勿直视权臣。”陆秀夫低声叮嘱,手按剑柄,目光扫过陈宜中身后众甲士——他们的靴底沾着新鲜的红土,正是王宫后崖的特有土质,显然昨夜有重兵调动。
陆秀夫转头低声在文天祥耳边说道,“陈宜中必有埋伏,此宴断是鸿门宴。”
文天祥点头,手按剑柄,“放宽心,先生早有安排,你我二人只需护得陛下周全即可。”
韩信身着深衣,随船队最后登岸,腰间青铜剑剑穗轻晃,扫过陈宜中脚边。
“陈相别来无恙?”率先下船警戒的张世杰含笑拱手,目光却如利刃,扫过甲士们不自然的站姿,“听闻相爷在占城广纳贤才,某特带一千精兵,为相爷‘助阵’。”
陈宜中眼底闪过一丝惊惶,很快掩去:“张枢密说笑了,占城乃弹丸之地,岂敢劳烦枢密使大军,烦请枢密使约束大军城外驻扎,犒军粮草已制备妥当,稍后即送入大营”说完,他抬手示意幼帝等人,“请陛下入席,老臣已备下占城特产的椰浆蜜糕。”
宴席设在王宫大殿,大殿内烛火昏黄,十二盏青铜兽首灯台吐着幽蓝火苗,将众人影子投在墙壁上,宛如群魔乱舞。
案几上摆着烤乳猪、椰浆饭等占城美味佳肴,却无一丝热气,瓷盘边缘凝着白霜,宛如提早备好的丧宴。
幼帝望着冷硬的乳猪,忽然皱眉对着陈宜中说道:“陈爱卿,饭菜已凉。”
陈宜中笑容一滞,指尖叩击桌案:“陛下贵为天子,当不拘小节。”他举杯,酒液在盏中泛起涟漪,“老臣敬陛下,愿大宋江山永固。。。”
“慢!”陆秀夫突然挡在幼帝身前,袖中银簪已刺入乳猪,“相爷如此心急,莫不是酒中有毒?”
陈宜中脸色骤变,余光瞥向殿后阴影。
一旁的韩信却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几枚铜钱,“相爷莫慌,某有一法可验毒。”
陈宜中望着韩信说道,“这位先生倒是面生的很,倒请先生教我验毒之法?”
只见韩信将一枚铜钱抛向烛火,另一枚掷出竟稳稳地钉入房梁,恰好挡住一束光线,随着烛火熄灭,殿内骤然一暗。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韩信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相爷可知,某前夜与一戴狼首面具的海盗聊了聊?”
“你。。。你竟敢私审海盗!”临座的曾延闻言拍案而起,甲士们同时拔刀,却见殿后转出数十名宋军,手中神臂弓已瞄准他们咽喉。
戴面具的海盗头领赫然在列,颈间缠着宋军的红绳,咧嘴露出缺齿:“曾家主,陈相爷,占城的碉楼布防图,某可都告诉张将军了,实话告诉你们吧,占城的城门已开,宋军已入城,一切都逃不过先生的算计,某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张世杰几步上前,掀开了一位殿内侍立的占城甲士衣襟,露出了内衬的元军“张”字旗号:“撵走占城王,私通元寇,蓄养海盗,劫掠过往船只,中饱私囊,陈宜中,你可知罪?”
陈宜中后退半步,使劲摔碎了手中酒盏,琥珀色酒液在青砖上蜿蜒如血,等了半晌,提前埋伏的刀斧手却并未出现。
张世杰大笑,“城门已开,我大宋精锐已接管占城守备,先生早已命人收拾了你殿外埋伏的刀斧手,事到如今还不束手就擒。”
幼帝忽然指着他腰间玉珏:“陆爱卿,他的玉珏有裂痕,像朕打碎的琉璃盏。”
“陛下明鉴!”韩信踏前一步,手执腰间断枪,寒芒映得陈宜中面如土色,“鬼哭屿的海盗们早已供认,你与曾延命他们劫杀宋民,献童男童女给元寇,换得甲胄兵器。”
“一派胡言!”陈宜中色厉内荏,却见一旁的海盗头领从怀中掏出一份染血的文牒,正是他与张弘范的密信。
陈宜中颤抖着跪下,“陛下饶命!老臣愿献出占城全部金银粮草!”
幼帝对韩信说道,“如何处置,但凭先生做主。”
韩信对幼帝作揖后说道,“谨遵陛下令,罪臣陈宜中,占城所属早已是大宋囊中之物,你私通元军,罪无可赦,但念你曾为宋臣,某允你全尸,暂时收押。”
他转头对张世杰,“将陈宜中软禁于望海楼,派人严加看守。”
是夜,占城粮仓打开,城内军民分到了热腾腾的米饭。
走出王宫时,海风卷起幼帝的披风,露出里面新绣的“山河永固”四字。
新兵望着陈宜中被拖走的狼狈背影,忽然想起“老熊”说过的话:“贪官比元寇更可恨,因为他们啃的是自家根基。”
“先生,”他握紧手中雕翎箭,“为何当时不杀了他?”
韩信望着占城百姓偷偷探向这边的目光,压低声音:“杀一人易,收民心难。且暂留他一日,明日让城中百姓看看背叛大宋的下场。”
他摸出从陈宜中书房搜出的密档,“明日同时会将陈宜中等人的罪证公示,占城百姓自会明白,大宋为何而战。”
暮色浸染王宫飞檐时,新兵看见韩信独自登上望海楼,手中铜钱在指间转动,映出天边如血的残阳。他忽然明白,这一仗,赢的不只是占城,更是人心。。。
翌日,处决陈宜中等人后,宋军营帐。
韩信展开海图,指尖划过占城至中原的航线,“文丞相,烦请你撰写《劝农书》,晓谕占城百姓,大宋将在此屯田兴学,开矿冶铁。”
文天祥点头,“某当亲书,让百姓知道,大宋不抢不掠,只望与民同治。”
张世杰指着海图上的“吕宋”,“先生,某欲派船队前往吕宋等地,联络当地土王,互通有无。”
韩信赞许,“善。可带瓷器、丝绸前往,换其战马、铁器、粮草等物。”
工匠营内,老匠正带领学徒改良火药,“这是崖山之战留下的火药配方,若能提纯硝石,威力可增三倍。”
新兵抱着一捆竹简跑过,竹简上写着《梦溪笔谈》摘要,“先生,活字印刷术的模板刻好了!”
韩信接过模板,指尖抚过“忠”字,“速印《大宋律法》,分发给占城百姓,让他们知道,大宋以法为纲,以民为本。”。
月余,占城的海风裹着稻花香,掀开农田竹篱上的草帘。
韩信蹲在田埂上,指尖捏起一撮新翻的红土,细碾间露出混杂的腐叶:“老丈,这土是施了鱼蛋白?”
扶着曲辕犁的老农直起腰,皱纹里嵌着汗珠:“先生好眼力!咱按朝廷说的,把杀鱼剩的杂碎埋进田垄,这一茬比今年前两次多收三成稻穗!”他抬手用袖口擦汗,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那是崖山之战时百姓为宋军祈福的信物。
韩信接过犁柄,深衣下摆扫过嫩绿的秧苗:“赵佗在南越教民耕种,用的便是‘耦犁法’。
如今咱们改良曲辕犁,铁犁头加了熟铁淬火,深耕尺半不成问题。”
犁铧入土,划出一道湿润的垄沟,惊起了几只蝼蛄。
远处,副将骑马而来,甲胄上的银枪缨穗沾着草屑:“先生,工坊已炼出精铁,可铸神臂弓了。”
“走,瞧瞧去。” 韩信起身,裤脚沾着红泥,随副将穿过椰林。
占城工坊外,五千工匠正围着高炉忙碌,风箱拉动声如巨兽呼吸,火星溅在沙地上,瞬间被海风熄灭。
“报将军!”一名老匠掀开炉盖,铁水如赤龙翻涌,“按您说的,用石灰石去硫,铁水杂质少了三成!” 他递过一块新锻造的箭头,锋刃映出了韩信皱眉的倒影。
新兵抱着一捆竹筒跑过来,竹筒上刻着“火雷”二字:“先生,火药工坊改良了配方,硝石提纯到七成!”
韩信接过竹筒,指尖触到粗糙的刻痕——那是新兵昨夜熬夜刻下的。
“好样的,”他拍了拍少年肩膀,“当年诸葛武侯造连弩,靠的是百工同心。今日咱们炼精铁、制火雷,靠的也得是这股子钻劲。”
工坊角落,文天祥正捧着《梦溪笔谈》与工匠争论,墨袍下摆沾着炭粉:“此节‘器用’篇说,凡锻甲之法,其始甚厚,不用火,冷锻之,比元厚三分减二乃成,诸位可试过?” 老匠们围拢过来,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
日头偏西时,学堂的读书声穿过椰林。
幼帝赵昺蹲在屋檐下,用树枝在沙地上写 “人” 字,旁边孩童们簇拥着,鼻涕流到书页上:“陛下写得真好,像我爹刻的木牌!”
陆秀夫手持戒尺立在一旁,却未呵斥,反而用袖口替孩童擦脸:“‘人’字两笔,一笔顶天,一笔立地,做人便要如此。”
他转头看见韩信,袍袖扫过沙地上的 “宋” 字,“先生,学堂缺《论语》抄本,某想让工匠用活字印刷。”
“正该如此。”韩信捡起树枝,在“人”字旁添上“民”字,“当年先人造活字,为的是文脉流传。今日咱们印《论语》《孟子》,让占城孩童皆知‘民为贵’。”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先生,某近日夜观天象,荧惑守心,此乃改朝换代之兆”,原来是文天祥忙完工坊事宜后来找韩信。
韩信轻笑,“天象不如人心。只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何愁天下不归心。不过,说起来,确实也该行动起来了。。。”
暮色浸染工坊时,新兵抱着新铸的刀剑弓弩来找韩信,却见先生独自坐在椰树下,膝头摊开《史记》,书页间夹着半片占城稻叶。
“先生在看什么?” 少年蹲下身,晚霞把他的身躯拉得修长。
“看淮阴侯列传。”韩信指尖划过“背水一战”段落,“当年他用三万老弱激出死战之心,今日咱们用十万军民,也要杀出个新天地来!还记得到了占城教你的约定吗,开始吧。”
新兵郑重叩首,拿出了怀里“老熊”临终前塞给他的雕翎箭,箭尾新刻了“忠”字,“谢先生教诲,等打完仗,我想回家种地,让我儿子读《三字经》,教他哼唱“老熊”大哥教过我的歌谣。”
韩信笑了,“会有那一天的。你瞧这占城稻田,不足一年,便成海上粮仓;这工坊炉火,不出两年,便能照亮南疆。”
海风掠过椰林,卷来学堂的琅琅书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陆秀夫走来,手中捧着新印的《大宋律法》,纸页间还透着松烟香:“先生,某让人在律法首篇刻了‘民有恒产,方有恒心’,如何?”
“好。”韩信望着远处海天相接处,那里有商船正披着晚霞归来,船帆上“宋”字隐约可见,“当年赵佗能让南越归化,今日咱们便能让南海成大宋的‘第二临安’。”
新兵抬头,看见先生眼中映着的万家灯火,忽然明白,这不是背水一战,而是在荒芜中种下希望的种子。
是夜,占城工坊的高炉彻夜未熄,火光映红了整片海湾,宛如当年崖山未熄的火种,在南海的夜幕中,燃成永不熄灭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