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明忽然后退,验尸册重重撞上马车。
“至少比困在深宅算计来的痛快。”
她转身走向大理寺马车时,靛蓝仵作服后摆扫过云曈裙角。
“仵作行当确实更自在些。”
云曈扶着车辕木雕的缠枝莲纹,“到了听松居,劳烦苏仵作留意地面红泥。”
苏悦明拽开车辕上的验尸袋,鹿皮手套在袋口蛇形扣环上顿了顿:“内室搜查交给王妃和侍女?”
“青黛对内室的陈设熟稔。”
云曈掀开马车帘,青铜钥匙在袖中划出冷光,“两位吏员去附近问话,注意排查近三日出现的生面孔。”
云曈扶着青黛下了马车。
雪粒扑打在斑驳的朱漆大门上,云曈推开朽坏的木门。
院内三株玉兰树歪扭着枝干,积雪压弯的枝桠下,青石板缝里渗着暗红泥土。
“苏仵作留意地面红泥。”
云曈踏过覆雪的庭院,靴底碾碎冰层发出脆响。
苏悦明蹲身时,鹿皮手套蹭到冻土上的可疑痕迹。
青黛推开主屋雕花窗,积尘在光束中飞舞。
屋内檀木妆台蒙着厚灰,台面上有个矩形空痕,边缘残留着紫黑粉末。
“像是放过什么盒子。”
她指尖抹过粉末,忽然皱眉,“这味道……跟红艳楼的熏香一个味。”
云曈掀开梳妆台抽屉,暗层里掉出半片红绸,绸面用褪色胭脂画着残缺的玫瑰花。
院外突然传来苏悦明的声音:“王妃!”
庭院第三株玉兰树下,苏悦明用银簪撬开冻裂的青石板,石板下露出锈蚀的铁盒。
锁孔形状与云曈袖中青铜钥匙严丝合缝。
“这铁盒……”
云曈握钥匙的手微微发颤,她从袖中拿出钥匙。
钥匙插入的刹那,‘咔嚓‘脆响,铁盒内静静躺着五个迷你药材包,蜡封上印着模糊的蛇形纹。
“快找布!盖住口鼻!”
云曈猛地后退,重瞳中浮现药材包内的砂毒晶体,菱形结晶在雪光下泛着金属蓝,正是北金秘传的神经毒素原料。
苏悦明迅速扯开验尸袋里的鹿皮巾,盖住自己的脸和青黛的脸,刚准备给云曈也盖上,却见她早就抖开了锦帕包裹药包。
云曈盯着手中的砂毒,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这是砂毒……可以制成战争用的神经毒素。”
“夫人,这……”青黛望着药包的眼睛发直。
云曈迅速盖上铁盒:“拿好这个。”她将铁盒塞进青黛怀中。
苏悦明盯着铁盒皱眉:“不送去大理寺?”
“这毒吸入便会致命。”
云曈直视她,目光在雪光下泛着冷芒,“战时若用此毒,一城军民都会沦为活死人。”
“那更该带回彻查!”苏悦明上前半步,鹿皮手套几乎触到铁盒边缘。
“你还不懂吗?”
云曈后退避开,靴底碾碎青石板上的红泥,“大理寺若没有特制的铅盒封存,毒粉一旦泄露——”
她顿住话语,目光扫过苏悦明腰间验尸袋。
苏悦明冷笑:“王妃就有本事确保毒素不流失?”
“我没有。”
云曈忽然轻笑,锦帕包裹的药包在她掌心微微发烫,“但我会把铁盒所在我书房内,那地方比大理寺刑房更安全。”
“王妃是怀疑大理寺有内鬼?”
苏悦明的银簪划出冷光,“为何要私藏证物?”
“以防万一。”
云曈将铁盒往青黛怀中按了按,“我会亲自向裴大人禀报,苏仵作不妨同去。”
“继续搜查院子里面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云曈转身时,靴底碾碎第三株玉兰树下的红泥,忽然凑近青黛耳畔,声线低得被风雪吞没:“你今早说的床底铁箱在哪?”
青黛指尖颤抖着指向主屋东厢房,积雪从歪斜的窗沿滑落,露出床板下三寸深的暗格。
起朽坏的床板,果然看见个半人高的铁箱,她刚触到箱角,铁箱突然发出‘咔嗒’轻响,便自动开启。
青黛惊得后退半步,却见箱内只有一张泛黄宣纸——墨色在陈旧宣纸上晕染开,宛如褪色的血渍。
“小心……”
云曈屏息拿起纸卷,落款处“苏映雪”三个大字虽已洇开,笔锋却透着凌厉。
青黛凑近细看,忽然蹙眉:“这字怎么像孩童涂鸦?满是图案和错字。”
纸上果然布满歪扭的符号,“并非不会写,”云曈指尖划过纸面暗纹,“是故意写成这样。”
话音未落,苏悦明掀起门帘的声响传来,她俯身时发间银簪轻颤。
“这是什么?”
苏悦明的鹿皮手套几乎触到纸卷,云曈却突然将纸翻转——背面用指甲刻着的半幅地图正在雪光下显影,与听松居庭院完全吻合,而地图中心的红泥印章正是刚才他们找到需要钥匙开启的铁箱。
“是这里的地图。“云曈指尖划过纸背暗纹,触感如冰。
“谁留下的?“苏悦明盯着落款处洇开的“苏映雪“三字,银簪在鬓边晃出冷光。
“是她。“
云曈抬眸时,见青黛正指着纸上歪扭的符号:
“夫人,这字看着像孩童涂鸦,'毒'字写成'牍',分明是不认字才用同音字。”
“她故意为之。”
云曈的指尖碾过纸面某处晕染的墨团,那里藏着极细的银线网格,“若真是舞姬手笔,怎会在纸背刻地图?“
苏悦明忽然轻笑,鹿皮手套蹭过纸边磨损处:“可这玉兰花画得比烙印还歪,倒像我那刚学画的小侄女。”
青黛怯怯点头:“苏仵作说得是,这'钥匙'画成铁盒,倒像不识字的人比划的……”
云曈深吸口气,将纸卷轻放回铁箱。
“大理寺可有工具,能完美复刻这张纸?”
她指尖拂过箱沿,触到残留的紫黑毒垢。
苏悦明蹲身查看纸卷,鹿皮手套在宣纸上空悬停:“需用特制桑皮纸拓印,再以银盐溶液显影暗纹。”
青黛盯着模糊的纸卷蹙眉:“如今半幅地图都晕开了,复刻出来能有什么用?”
“纸背的指甲刻痕是关键。”
云曈指尖划过地图边缘,那里有处极浅的蛇形刻痕,“若能复刻出完整地图,或许能找到砂毒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