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安全屋里,只剩下墙上时钟的滴答声与键盘的敲击声。云渺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疲惫的脸上。餐桌被改造成了临时工作区,各种资料、照片和便签纸铺满整个表面,形成一张混乱而复杂的信息网。
「我找到规律了。」云渺突然直起身,手指在流水账单上划过几个日期,「这几个日期,每次都有大额资金转入后立即转出,而且金额几乎一致。」
秦默放下手中的档案袋,凑到她身旁。他眉头紧锁,指节轻轻敲击桌面:「10月18日、12月3日、次年2月27日...间隔不规律,但都发生在深夜。」
「更重要的是,」云渺迅速在时间轴表上标记这些日期,「这些时间点恰好对应着几起看似无关的案件结案时间。」
他们面前的墙上贴满了照片、文件和线索卡,红线将它们错综复杂地连接在一起。云渺站起身,拿起记号笔在时间轴上画下新的标记。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父亲的一张旧照片,照片边缘因常年触碰而微微卷曲。父亲穿着检察制服的样子,让她胸口一阵发紧。
「如果按照官方记录,当年那起命案发生在晚上8点15分,」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但父亲的私人记录却显示他直到午夜才到达现场。」
秦默眼神一凝,迅速翻出另一份文件:「而根据法医报告cJ-2013-0427,死亡时间在9点到11点之间。」他的指尖在文件边缘敲打,这是他思考时的老习惯,就像当年他父亲审案时总会这样做。
「就是说,案发现场在没有证人的情况下存在至少一小时的空白,」云渺敏锐地指出,「但官方记录却宣称我父亲和你父亲同时在场。」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们凝重的表情。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苦涩和陈年档案的霉味。
「时间线被篡改了,」秦默低声道,手指轻轻触碰着文件封皮上\"检调函字[2013]第0108号\"的红色印章,「而且不只是这一处。」
云渺拿过旁边叠放整齐的周刊案件档案,翻到被她用蓝色硬壳文件夹分类的银行部分。她迅速调出账户流水图表:「每次资金转移后的48小时内,总会有一起案件的关键证据发生变化。」
她的手指在电脑屏幕上划过:「陈岩案的证人突然改口、物证丢失...这些都不是巧合。」
秦默突然停下翻阅的动作,从一叠黄色的证物清单中抽出几页,目光锁定在一张现场照片上:「等等,看这个。」他从照片堆中抽出一张案发现场的证物照,上面是一座老式挂钟,「现场有一座挂钟,时针永远停在了11点07分。」
云渺急忙拿过照片,「这个时间点...在官方记录的空白区间里。」她凝视照片中的挂钟,突然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个塑封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她昨天从医院旧档案室带回的病房平面图。
「这款挂钟,我在别处也见过...」她迅速翻出三周前林晓交给她的医疗记录,「那天在急诊室的照片背景里,也有一模一样的挂钟,指针位置不同。」
「法医报告里没有提到挂钟停摆的原因,」秦默喃喃道,「这座钟可能是被人为停止的。」
他铺开医院平面图,用红色铅笔在上面勾画出路线,指着一处标记,「根据这个平面布局,病房212与法医办公室几乎处于同一区域,两地都能看到这款挂钟。」
云渺从橱柜里取出一叠用牛皮纸袋分类的旧文件,找出医院监控布置表,「你看,楼梯间和两个通道都有监控死角。」
云渺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如果这座钟记录了真实的事件时间...」她拿出第三张照片,是警方当年物证清单上的一张挂钟照片,同样款式,却被归类在另一个案子的证物中。
「11点07分,」秦默接着她的话,「正好是两个空白时段的交叉点。而且,」他拿出另一份警局的《监控调取申请表》,上面盖着鲜红的\"调查结束\"公章,「你看这个时间对应的监控记录,恰好是被删除的部分。」
他将三张不同场景出现的相同挂钟照片并排放在桌上,每张照片上的时间都不同,「这座钟在三个地点都出现过,像是在追踪着什么人的行动轨迹。」
云渺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个Excel表格,里面是她整理的案发当晚人员活动轨迹。「如何对比每个人的动向...」她手指划过几行数据,「有三个人的活动记录存在明显矛盾。」
挂钟指向的那个时刻,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真相的门缝。
「谁有能力同时控制案件记录和大额资金?」云渺感到指尖微微发凉,那种久违的直觉又回来了,就像十年前她第一次跟着父亲出现场时那样。
「这需要系统性的权力,」秦默沉声道,「必须是身处核心的人。」他下意识地摆出了检察官询问证人的手势,这是他们十年前共同经历那场审判时,他父亲的标志性动作。
秦默拿起桌上的黑色签字笔,在一份纸上画出权力结构图,「可能是司法系统评优委员会的人。他们有权限接触所有核心案件档案。」
突然,云渺的手停在一份文件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份记录显示,父亲在案发当晚并非直接去了现场,而是先去了另一个地方。」
「哪里?」
云渺喉咙发紧:「前任副局长家。也就是现在评优委员会的可能嫌疑人之一。」
秦默迅速检查了自己的资料:「而根据我父亲的日程安排表,他也在案发前一小时与同一人见面。」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录音笔,快速记录下这个新发现,这是他从律师父亲那里继承的习惯。
他翻开一份医院值班表,「这与护士刘芳的证言形成了空间冲突,她说你父亲当晚八点多还在医院查看病人记录。」
云渺拿出一支钢笔,在桌面的日历上勾勒出时间轴,「如果按照刘芳所说,父亲八点多在医院,」她指向墙上的地图,「从医院到副局长家至少需要40分钟,再到案发现场又是30分钟...」
「如果官方时间线被篡改,」云渺缓缓说道,眼睛盯着面前密密麻麻的线索,「那么所有基于这个时间线的推论都可能是错的。」
「包括关于我们父亲的一切指控,」秦默低声补充,他轻轻摩挲着那本记载着父亲最后案件的笔记本,棕色皮面上有一道明显的划痕。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云渺警觉地看向门口的监控显示屏,屏幕上是林晓熟悉的面孔。她今天佩戴了一对熟悉的珍珠耳环,那样式与云渺昨天整理的死者遗物清单中的描述几乎一模一样。
「林晓怎么这时候来了?」云渺皱眉,「她最近对我父亲的案子热忱过度,几乎每天都要问进展。」
秦默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她说过会来吗?」
云渺摇头,「从没提过。」她看向桌上散落的资料,不想让林晓看到这些,「有点奇怪,我从没告诉过她这个安全屋的位置。」
秦默迅速将关键文件收进深褐色牛皮纸档案袋,轻声道:「先别开门,我们从后门离开。」
他拿起桌边的《内部通讯录》,快速翻到林晓的资料页,「她以前是在哪个部门工作的?」
云渺凝视着监控屏幕上林晓不耐烦的表情,「人事科,负责档案管理。」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正好能接触到所有人员调动记录。」
云渺深吸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所以真相是什么?如果他们不是凶手,为什么要背负这些?为什么要让我们相信那些谎言?」
她闻到了秦默身上熟悉的古龙水味道,那是十年前他们并肩作战时,她记忆中的安全感。他依然用那款\"晨曦\"牌古龙水,瓶身是墨绿色的,带着一丝松木的清香。
秦默翻开桌上的案卷日志,目光转向时间线上最大的空白:「从案发现场的挂钟停在11点07分到凌晨2点,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任何可靠记录。所有事情的真相,都隐藏在这段被刻意模糊的时间里。」
「如果案卷签收时间也被篡改了...」云渺翻出一本陈旧的登记本,「这里有我父亲的笔迹,他记录的时间与官方不符。」
秦默拿过登记本,轻轻抚过那些熟悉的字迹,「我父亲也有类似的记录习惯,他会在私人日记里记下真实的时间。」
他们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和恐惧。手指不经意间相触,熟悉的温度如电流般传递。门铃声持续响着,而通过窗户,他们看到一辆陌生的黑色奥迪轿车停在安全屋对面。
云渺迅速收起物证照片,「林晓的出现太蹊跷了,」她低声道,「她怎么知道这个地址?为什么今天会戴着与死者遗物清单上一模一样的耳环?」
秦默从西装内兜掏出一部备用手机,将录音笔按下启动键,「看来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她的立场了。」
他把几份最重要的文件夹放入背包,「我们需要把这些送到安全的地方。」他拿出一张纸条,快速写下一个地址,「这是我朋友的律所,他可以帮我们保管。」
林晓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云渺瞥了一眼门外,发现奥迪车旁又停了一辆深色轿车,车牌号被故意遮挡。
云渺拿起马克笔,在停摆的挂钟照片上画下醒目的红圈:「找出这段空白时间发生了什么,就能找到案件的真相。」她迅速将照片和关键证据装入隐蔽的背包,准备从后门离开。
「纪委最近在对司法系统进行内部审计,」秦默低声说,「如果我们能把这些证据提交给他们...」
「时间是最公正的见证者,却也是最容易被收买的证人,」秦默低声说,「它记录了一切,也隐藏了一切。」
窗外再次响起雷声,仿佛是对这个夜晚发现的呼应。云渺注视着墙上的照片,那里有他们的父亲,有陈岩,还有无数被卷入这场阴谋的人。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钢笔,父亲生前最喜欢的那支\"英雄\"牌钢笔,在纸上写下「11:07」这几个数字。那座永远停在11点07分的挂钟照片被钉在时间线的空白处,像一座漆黑的灯塔,指引着他们走向那个被刻意隐藏的真相。
门铃声第三次响起,更加急促。云渺和秦默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无声息地向后门移动。就在他们即将离开时,云渺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是一条加密短信:「勿信表象,11:07是伪装。真相在9:40。挂钟被人为调整过。检查你父亲的旧帽子内衬。」
发信人是一个陌生号码,但落款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父亲生前最信任的老搭档,据说已经在五年前的一场车祸中丧生。
云渺感到心跳几乎停滞,「如果他还活着...」她看向秦默,眼中闪烁着惊异与希望的光芒。
秦默点点头,默契地读懂了她的想法,「那么一切都需要重新审视了。」
窗外,雨越下越大,雷声隆隆,仿佛是对他们即将踏上的危险旅程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