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伏龙山,断龙脊,陈怀安等人潜修的山洞里,一只穿云雀飞入,陈怀安取下玉符神念探入。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丘丹生……洞虚境!”他猛地睁开眼,玉符中的信息已经了然。
他掠出山洞,前往相邻洛云霜潜修的山坳。
“萌萌!丘丹生来了!”陈怀安沉声开口,将赵武灵玉符中的信息快速告知。
洛云霜身形微微一顿。那双眼眸中,闪过些许复杂的情绪。
“丘丹生……此人,本……我了解甚深。”
她的声音还是有些稚嫩:“他是个……痴人,偏执的丹痴。”
“一生所求,不过炼丹大道,登峰造极。”
“当年在先皇麾下炼丹时,虽性情孤僻,却不失傲骨,对奇珍异宝有近乎病态的痴迷……但也仅此而已。”
“他为人……”
洛云霜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易冲动,不善谋算,心机远逊于乾元、青冥。”
“此等不惜伤及道基本源也要扑杀而来,恐怕是道基已损,执念入魔……”
“他或许……尚存几分旧时君臣相得的情分……至少,非是不共戴天之仇。”
陈怀安眉头紧锁:“即便如此,据彪叔和师父送来的消息看,其状若疯魔,神志难明!”
“且洞虚之威,远超神府!”
“一旦照面,稍有不慎,别说交涉,顷刻间,性命便交代了,他根本不会给我开口的机会!”
“萌萌,此举太过危险!”
洛云霜直视着陈怀安眼中的凝重,青玉小柱在她掌心流转:“阿六,你说过,此关不过,万代皆虚。”
“眼下,赤州初定,根基未深,强敌环伺于外。”
“若真放任此等疯魔洞虚四处寻觅,动辄毁城灭地……或待其真发现端倪扑回赤州府,武灵等人必有死无生!”
“赤州生灵涂炭,我等所有心血,将付之一炬!”
她的小手抬起,那青玉帝柱,散发出一圈柔的涟漪:“我这‘玄霜帝柱’,融合了帝源与本命道基,其蕴含的帝韵……或可……短暂唤醒他一瞬清明?若其冲的是帝威,或许……还能争取一线交谈之机!”
“总好过避无可避之时,玉石俱焚!”
“短暂唤醒?你确定?”
陈怀安盯着那帝器,又看向洛云霜,心中天人交战。
洛云霜以身犯险,去赌一个疯子心中可能残留的旧情,这无异于万丈悬崖走钢丝。
但一味逃避,只是拖延死亡时间。
战,又胜算渺茫。
沉默,在伏龙山的清风中弥漫。
陈怀安犹豫片刻,最终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赌这一线生机!”
他猛地攥紧拳头:“但需依计行事!”
“我们即刻动身前往赤州府,赶在其返回之前抵达,必须要先掌握更多的情况。”
“途中我会尽力联络师父和彪叔,让他设法稳住府城局面,绝不能让那两个弟子逃脱!”
“若丘丹生提前转回……那就只能……豁命一战!”
陈怀安话音刚落,阿瑶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载起陈怀安和洛云霜,小红双翼张开,紧随其后。
……
历经一日急行,一道磅礴的神府境威压,悍然降临赤州府城。
防御大阵在这股威势下微微震动,却未触发反击。
转眼,陈怀安魁伟的身影,出现在城主府议事厅外,空旷的广场上。
阿瑶庞大的麒麟身躯,紧随其后,缓缓降落,洛云霜依旧坐在阿瑶柔软的背鞍上,小红神凤立于肩头,一双凤瞳锐利地扫视全场。
这一行降临,未带千军万马,却自带一股摧垮山岳的无形气势。
赵武灵、赤明远、洛三虎早已感知到陈怀安的气息,立刻迎出议事厅,刚至门前便与其撞上。
“师尊!”
“彪叔!”
刚打过招呼,另一侧,药尘子和阴符子脸上惊骇不定。
他们这两日看似被奉为上宾,实则如坐针毡,内心恐惧如影随形。
实际上,他们也看得出,赵武灵是在诓骗丘丹生,可丘丹生几乎失去理智,他们在丘丹生面前,又微不足道,上前劝言,怕是会祸及己身,而陈怀安的到来,也是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不过,当他们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强悍的气息,直面那经过杀伐沉淀的气场,心中恐惧更甚。
这绝非他们这种靠丹药硬堆上神府境,实战近乎为零的“伪神府”能抗衡的。
噗通!噗通!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挣扎。
药尘子和阴符子双腿如同被抽去了骨头,极其干脆利落地朝着陈怀安的方向,直挺挺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石板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声音凄厉颤抖,充满了卑微的求生欲。
“小的二人愿降!誓死效忠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额头撞击青石的砰砰声,不绝于耳。
这突如其来的跪地求饶,让冲出来的赵武灵、赤明远都愣住了。
连刚准备动手的陈怀安,眼神中都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错愕。
他预料过许多情况,这两个丘丹生弟子会反抗,会虚与委蛇,甚至可能试图逃跑。
但万万没想到……竟怂得如此彻底,连一丝一毫动手的念头都没有!
陈怀安脚步停住,目光冰冷地俯视着脚下这两个磕头如捣蒜的家伙,眼神不带丝毫温度。
“饶命?”陈怀安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药尘子二人心上。
“将丘丹生相关一切,关于他此行缘由、状态、意图……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若有半字虚言……”
药尘子磕头更急,语速快如连珠:“大人息怒!小的绝不敢隐瞒!丹祖……丘丹生他……他快要不行了!”
陈怀安眼神一凝,赵武灵等人更是屏住呼吸。
阴符子也连忙接口,声音带着哭腔:“几年前,丹祖与段天风遭遇,两人大打出手!”
“段天风那老鬼极其阴损歹毒,重创他老人家!”
药尘子颤抖着补充,脸上充满惊悸:“更要命的是……几个月前!丹祖拖着伤体想去碰碰运气,寻找疗伤灵物,结果好死不死……撞上了乾元帝师那个老匹夫!”
“乾元那老贼!表面上一团和气说帮忙护法,结果趁丹祖镇压体内之伤,最虚弱的一刻……突然出手!用他那个该死的‘紫微帝极破灭印’打穿了丹祖的护身丹火,伤上加伤!”
“丹祖本就摇摇欲坠的道源……更是雪上加霜!差点当场就……元神寂灭了!”
“自那以后……”
阴符子继续说道:“丹祖的状况就如同风中残烛!”
“他躲在云霞丹宫的山谷里,疯狂炼化那些充满丹毒的瘴气续命,试图以毒攻毒,压制蚀魂道伤!”
“但……只是饮鸩止渴!那丹毒侵染神志,他已……几近癫狂!全靠一股执念撑着!”
“就在前不久!”药尘子声音陡然拔高:“乾元老贼和青冥那阴险小人!同时传来讯息!”
“说……说玄微的乾坤藏虚镯落入了您的手里!”
“而且……而且里面就有丹祖续命和突破的关键——九阳还魂草、凤髓晶和龙魂元魄珠,他们说……说您……”
他偷偷抬眼看了下陈怀安冰冷的面容,又迅速低头磕了一下:“他们说你实力极强,神府境之下无敌,连姜云翼、云华都栽在你手里!”
“除了丹祖亲自出手,其他人去了都是送死!”
“还……还说您俘虏了云华师侄,这是对丹祖一脉赤裸裸的挑衅和羞辱!”
“丹祖听完……直接就疯了,不顾伤势,带着我们俩就……就奔着赤州杀来了!”
“大人!”
药尘子猛地抬起头,涕泪横流,额头一片血红淤青,眼神惊恐:“小的们知道的全说了,绝无虚言!”
“丹祖他……已是回光返照!”
“此行只为那三味救命丹材料,对赤州……对您……他也是恨不得生吞活剥啊!”
“但小的们是被他强掳而来,绝无半分与大人为敌之心!”
“求大人收留!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说罢又和阴符子一起重重磕头不止。
府前一片死寂,唯有药尘子二人额头撞击青石的砰砰声。
陈怀安缓缓闭上眼。
药尘子二人供述的信息,很是详尽。
一个被段天风重创,又被乾元算计补刀,如今丹毒蚀魂缠身,几近油尽灯枯,彻底陷入绝境的洞虚境老怪。
如此一个濒死狂魔的致命反扑……其毁灭性将远超想象!
洛云霜坐在阿瑶背上,小小的手轻轻摩挲着那根温润的青玉帝柱,清澈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丘丹生……竟被一步步逼至如此绝境?
陈怀安睁开眼,看向脚边两个瑟瑟发抖的二人,声音森寒依旧:“起来,带下去,严加看管。”
“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谢大人!谢大人不杀之恩!”药尘子二人如蒙大赦,连滚爬起,被赤明远押了下去。
“阿六!”赵武灵脸色凝重万分,“那丘丹生他……”
陈怀安看向东方:“一个将死疯魔的洞虚……若他发现上当,折返的速度……恐怕会比预期更快!”
“立刻传令全州!进入最高战备!”
“所有灵脉修炼营地中断,立刻归建!”
“五大郡城防御大阵全面开启!”
“各地驻军集结待命!”
“还有,命云华,立刻前来赤州府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