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格物”十年,岁末,一个大雪纷飞的丰年。
得益于新政的全面深化与格物技术的不断普及,
整个大宁帝国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鼎盛之态。
北境那曾经的北大荒,早已变为帝国最可靠的大粮仓。
铁牛拖拉机的轰鸣声与丰收时节农夫们的欢笑声,共同谱写一曲人定胜天的伟大赞歌。
南方由皇家新农庄与新兴工业城市构成的城乡一体新格局,亦日渐成熟。
充足的粮食与廉价的劳力,如同两台强劲的双核引擎,共同推动帝国这艘巨轮向着更富庶的未来高歌猛进。
而由安国公次孙张开山率领的无敌舰队,
早已在遥远的南洋之地建立数个坚不可摧的前进基地!
源源不断的橡胶与香料如同流淌的黄金,被一船又一船运回本土,为帝国的工业与市场注入无穷活力。
国库充盈,民心安定,四海臣服。
这几乎是任何封建王朝所能达到的最完美的盛世画卷。
然而在这片歌舞升平的表象之下,
一场更深刻、更隐蔽的巨大危机,已在帝国最高决策层内悄然引爆。
……
京城,内阁首辅官邸,深夜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内阁首辅张小山与接替他成为大宁皇家格物大学新一任荣誉校长的安国公三孙张文远,
这两位代表帝国政学两界最高智慧的叔侄,
此刻一脸凝重地围着一份由皇家探海总署与四海商会联合呈报的《全球人才战略储备分析》绝密报告。
“文远,”张小山指着报告上那一连串充满巨大机遇却也充满巨大挑战的惊人数字,
声音充满幸福却也沉重的巨大忧虑。
“你看,根据开山从新大陆传回的最新勘探报告,”
“那片广袤的处女地,其已探明之可耕种面积竟是我大宁本土的三倍不止!”
“其蕴含的金、银、铜、铁等矿藏储量,更是一个难以估量的天文数字!”
“这意味着什么?”他的眼中迸发出属于政治家的巨大野心!
“这意味着只要我们能将那片土地彻底消化,”
“则我大宁未来千年的资源与发展空间都将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然……”他话锋一转,那本还充满兴奋的语气瞬间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巨大无奈取代。
“人呢?”
“足以消化这片新大陆的人,又在哪里?”
他将报告翻到最后一页,
那上面用最冰冷、最残酷的数字清晰揭示帝国当前面临的最大困境。
“文远,你看。”
“我朝如今虽国泰民安,人口已突破两万万之数,”
“然其中真正能识文断字者不过十之一二。”
“而能从我格物大学毕业、掌握足以开疆拓土、治理一方的格物与经世之道顶尖人才,”
“每年不过区区数千人而已!”
“这么点人,”他苦涩摇头,“莫说去治理那比我大宁本土广袤三倍的新大陆,”
“便是连填满我朝如今日益庞大的官僚与技术体系的窟窿,都已捉襟见肘!”
……
这番充满盛世之下人才赤字的巨大忧虑,
让一旁同样为此殚精竭虑的格物大学校长张文远长长叹气。
“三叔,您所言极是。”
他的声音充满学者面对无法解决难题时的巨大挫败感。
“此事亦是我与校内诸位博士日夜思索的根本难题。”
“我等虽已将大学招生规模一扩再扩,”
“但根不行,苗又岂能茁壮?”
“每年全国统考虽有数百万学子参加,然能达到我格物大学最基础的算学与格物入学门槛者,”
“往往百中无一。”
“究其根源,”他的眼中闪烁冰冷的理性之光,“便在于我朝那看似繁荣的基础教育,其本身便存在巨大缺陷!”
“其一,曰不公!”
“如今虽有官办蒙学,然其数量终究有限。”
“绝大多数乡村孩童依旧只能在师资参差不齐的私塾内求学,其所能学到的不过粗浅的识字之术,又何谈更高深的格物之道?”
“其二,曰不全!更是致命!”
“那便是……”他一字一句说出那早已被他视为帝国最大人才浪费的残酷现实!
“我朝那占总人口一半之数的女子!”
“她们明明拥有丝毫不亚于任何男子的聪慧与坚韧,”
“却仅因所谓三从四德之陈规陋习,”
“终其一生被禁锢于小小的后宅之内!”
“其一身才华与智慧皆被针线与灶台白白埋没!”
“三叔!”他的声音因巨大的痛心疾首而剧烈颤抖!
“此于个人而言是悲剧!”
“于国家而言更是一种无可估量的巨大损失!”
……
这番充满平权思想与对人才渴求的惊世之言,如一道最响亮的警钟!
狠狠敲在内阁首辅张小山的心上!
将他所有关于财政、军备、疆域的宏大叙事拉回到最根本、最质朴的人的层面!
是啊!国之根本在于人!
未来之竞争亦在于人!
……
就在这叔侄二人为此一筹莫展之际,
一个充满青春与锐气的清脆女声突然从书房屏风后响起。
“祖父大人!文远叔叔!”
“静姝以为,您二位所虑之事,其解法甚易!”
……
“静姝?”
张小山与张文远闻声皆一愣。
随即他们脸上露出充满慈爱与无奈的复杂笑容。
只见一位年方二八、身着淡紫色宫装、容貌与祖母王氏有七分相似、气质却更显聪慧与灵动的绝美少女,
一脸狡黠地从屏风后走出。
她便是内阁首辅张小山之孙女!
其母乃先帝最疼爱的长乐公主,
其父则是张家第三代中最沉稳的工科天才张念祖。
她更是那位被天下少女视为偶像的杏林圣手张丫丫的亲传弟子!
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张静姝!
……
“你这丫头,”张小山看着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宝贝孙女,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我与你文远叔叔在此商议国之大计,你不在后宅好好学女红,却跑来此地偷听?”
“祖父!”张静姝闻言小嘴一撅,脸上露出理直气壮的不满!
“您这话可就偏心了!”
“您忘了,我姑婆张丫丫当初是如何在太和殿上舌战群儒的吗?”
“谁说女子便只能学女红?”
“我偏要学那足以安邦定国的经世之学!”
她这番充满新时代女性叛逆精神的宣言,
让张小山与张文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哭笑不得却又无法反驳的巨大骄傲!
“好好好,”张小山无奈摇头,“是祖父说错话了。”
“那我的女诸葛,你方才说此事甚易,”
“你倒说说看,它易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