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迷宫般的遗迹深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尘土与死寂的干燥气息。每一步踏在坚硬的石板上,回声都显得空洞而又漫长,仿佛在提醒着闯入者,这里是早已被时间遗忘的国度。
“这里也有愚人众,真是的,穿这么厚跑到沙漠里,也不怕中暑吗?”派蒙漂浮在荧的肩头,一边用小手给自己扇着风,一边小声地抱怨着。她看着远处阴影中一闪而过的、属于愚人众斥候的身影,脸上写满了嫌弃。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缩在队伍最后面的学者提尔扎德,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声附和着派蒙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现在看谁都像是潜在的敌人,巴不得这些来历不明的家伙能和沙漠里的地头蛇先打个两败俱伤。
左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四周,实则早已将整个区域的能量流动与人员分布尽收眼底。他知道,愚人众和镀金旅团在这里的出现并非偶然,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或者说,被同一个人所驱使。他没有点破,只是平静地说道:“他们的目的恐怕是一致的,内部不太可能产生冲突。我们继续前进,奔奔应该就在不远处。”
队伍继续深入,穿过一条狭长的、两侧雕刻着扭曲蛇形图案的廊道,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那是一处更加宽阔的地下空洞,几顶属于愚人众的制式帐篷和镀金旅团随性的地铺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临时的营地。篝火噼啪作响,几个镀金旅团的佣兵正和一名愚人众的火铳游击兵围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气氛显得异常诡异。
“怎么会这样…这里也没有奔奔的线索,还要再往前吗?”派蒙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安。
婕德的心早已被寻找伙伴的焦急所填满,她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柄武器,目光坚定地扫视着前方的营地,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奔奔…我们得快些找到它!”
“这些愚人众和镀金旅团…他们竟然是一伙的?”提尔扎德看到这泾渭分明却又和谐共处的两方人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了大半,他拉了拉左钰的衣角,声音颤抖地说道,“我说,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看起来太危险了,我的研究虽然重要,但小命更重要啊!”
婕德猛地回头,那双被黑布蒙着的眼睛里仿佛燃起了火焰,她毫不客气地对提尔扎德说道:“不行,奔奔说不定就在前面!要不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我们,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你别想抛下雇主!”提尔扎德被噎得满脸通红,却又不敢真的一个人留在这阴森的遗迹里。
“说起来,那个房间的…不知道是陷阱还是什么,为什么会把我们送到这里呢?我还以为我们会直接掉到遗迹外面去呢。”婕德换了个话题,试图缓解这紧张的气氛。
提尔扎德立刻抓住了这个能让他展现“学识”的机会,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学究的姿态:“将未经允许就擅自侵入的外来者驱离,是很普通的做法。那处陷阱的目的,很可能只是将我们随机传送到某个安全的区域,只不过我们运气不好,正好被传送到了这里。如果你想问技术方面的细节,那得等我回去之后咨询一下妙论派的专家…”
婕德听着他这番头头是道的分析,却提出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唔…可是按提尔扎德的说法,赤王既然是个暴君,完全可以安排一些更致命的机关,比如直接把我们扔进熔岩里什么的,为什么只是把我们传送走呢?”
“我们只是运气好没碰到而已!”提尔扎德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希望之后也不要碰到…”他话锋一转,指着前方一条通往营地侧后方的岔路,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对知识的渴望,“看!走这条路我们就可以继续考古之行了。好不容易有了更多关于石板的线索,我可不想半途而废。”
一直沉默地观察着前方营地的哲伯莱勒,此刻终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如同被风沙磨砺过的岩石,低沉而又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嘘。下面那些,不是朋友。我们要继续前进,只能想办法绕过他们,或者…”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又是愚人众和镀金旅团!荧,我越想越觉得…奔奔该不会被他们抓走了吧?”派蒙焦急地在空中转了一圈。
婕德闻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我们得赶紧去救它呀!”
“婕德!冷静一点。”哲伯莱勒一把按住了冲动的女儿。
“开什么玩笑,我只是个普通学者,我是来解决学术问题的,不是来开战的!”提尔扎德再次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左钰看着眼前这乱作一团的景象,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这场冲突无可避免。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奔奔是我们能够继续探索的关键,这一点提尔扎德先生应该比谁都清楚。没有它和石板的指引,我们谁也无法抵达陵墓的核心。所以,救回奔奔,本身就是为了解决你的学术问题。”
派蒙立刻领会了左钰的意思,连忙附和道:“对呀!要不是奔奔,我们可能根本就到不了这里呢…没有奔奔帮忙的话,提尔扎德的什么学术问题肯定也解决不了啦。”
婕德也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看向荧,眼中充满了信任与请求:“对啊,就算是为了之后的探索,我们也该把奔奔救回来!你不会害怕的,对吧,旅行者?”
荧感受着伙伴们投来的目光,她看了一眼身边神色平静的左钰,心中的不安也消散了许多。她知道,只要有这个男人在,任何危险都终将被化解。她点了点头,轻声却坚定地说道:“和愚人众打交道,我们可是老手了。不过,还是要小心。”
就在众人准备潜入营地时,一个慵懒而又充满了戏谑意味的声音,从营地的方向悠悠传来,打破了此地的宁静。
“哈!我正想着你什么时候会来呢,我亲爱的…哲伯莱勒。”
一个身形高大的镀金旅团佣兵从帐篷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他赤裸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结实的肌肉,上面纹着复杂的图腾,腰间挂着两柄造型奇特的弯刀,一柄闪烁着冰蓝色的寒光,另一柄则燃烧着赤红色的烈焰。他便是这支队伍的首领,炽阳凝冰·萨梅尔。
“咦?”提尔扎德发出一声惊疑。
萨梅尔无视了其他人,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地锁定在哲伯莱勒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果然来了,不必我发出邀请,你依然会赴约。啊,距我们上一次这样面对面交谈,已经过去了多少时日?”他伸出戴着金属护腕的手,夸张地比划着,“双手的五指也不够我计数了,你呢,你还记得吗,哲伯莱勒?”
哲伯莱勒的身躯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冷漠表情,没有回答。
“哇…感觉这人有点怪怪的,不过他好像认识哲伯莱勒的样子?”派蒙小声地在荧耳边嘀咕。
“真冷淡啊。”萨梅尔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浮夸的失望表情,“时隔多年的再会,难道不值得一杯烈酒和一句干杯吗?过去的那些事,我早就不计较了,你是知道我的,‘萨梅尔说一不二’,不是么。”他向前走了几步,语气中充满了诱惑,“现在图特摩斯还是有你一席之地,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可以照旧。不止如此,过去芭别尔欠我们的…之后也可以一并讨回。”
提尔扎德听到“图特摩斯”这个名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指着哲伯莱勒,声音都变了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哲伯莱勒不是什么好人,居然和这种…和这种人是旧友?”
婕德闻言,立刻像被激怒的幼狮,猛地挡在了自己父亲身前,对着提尔扎德怒目而视:“胡说!老爹虽然的确有些事没有告诉我…但是,但是我相信老爹行事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哈哈,婕德,你这么说我可是受伤咯。”萨梅尔发出夸张的大笑,他的目光转向婕德,那眼神让婕德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欸?你认识我?”
“我怎么会不认识呢。哲伯莱勒,你的心就跟地下的冷泉一样,不然怎么会教出这么无情的女儿。”萨梅尔的语气充满了讥讽,“小婕德,虽然你已经把我遗忘,不过幸好,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啊。当你还是个不记事的孩子的时候,我也曾把你抱在怀中,一半是月光,一半是篝火,就像你的父母…”
“怎么会…”婕德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看样子,哲伯莱勒什么也没有告诉你?不是吧,哲伯莱勒,哪怕对自己的女儿也不能说出实话吗?”萨梅尔仿佛很享受这种撕开他人伤疤的快感,“啊!不过也并不奇怪,毕竟,你可是‘背叛的沙子’。”他一步步逼近,言语如刀,“听手下报告绿洲的异国商人的应对时我就在想,是谁给他们灌输了这样的智慧,但又只吩咐他们这样做,却不解释为什么。没想到,小婕德对你来说,她的分量也和没什么交情的异国商人没什么两样。你甚至不敢告诉她,你的历史。为什么呢?害怕她知道你背叛的行径之后,会看不起你吗?”
“老爹…”婕德的声音颤抖着,她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
“萨梅尔,”哲伯莱勒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岩石在摩擦,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看到你没有丝毫变化,还是这么饶舌,老实说,我也松了口气。”
萨梅尔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哲伯莱勒,你果然还是害怕了。害怕我这个旧日的亡灵,现在向你讨取曾经的欠债。”
“这样,”哲伯莱勒缓缓抽出了他那柄狭长的藏刃,刃身在昏暗的遗迹中反射着冰冷的寒光,“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揍到你主动退场了。”
“我当然有权!”萨梅尔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厉声喝道,“阿赫马尔的秘密是属于图特摩斯的!而你,带着‘钥匙’,背叛了我们,背叛了所有沙子!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和小孩、懦夫为伍,哈!原本的狠劲呢?像细沙从指缝间流走了吗?”
“少说废话,”哲伯莱勒的眼神冰冷如刀,“把奔奔交出来。”
“‘奔奔’?…哦,难道是说那个机械的造物?”萨梅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再次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哈哈哈哈!喂,你们听到了吗?那个哲伯莱勒,居然叫这玩意儿‘奔奔’?可惜,这些至冬人并没有亲眼见识过过去的你,否则,这情景会比现在更滑稽百倍。”
“交出奔奔,否则…”
“否则?哲伯莱勒,我们之间有必要这样生分吗?一次又一次最后通牒,难道你终于转变想法,打算和我好好叙旧了?”萨梅尔的笑容变得残忍起来,“对了,你还记得优菲的下场吗?哈哈,你不会忘了吧?没关系,就算你忘了,我还有机会帮你回忆起来,很多次机会…”
“这家伙在胡说些什么呀!”派蒙气得浑身发抖。
左钰的目光始终平静如水,他知道萨梅尔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击溃哲伯莱勒的心理防线。他上前一步,挡在了哲伯莱勒和婕德的身前,温和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打断了萨梅尔的独角戏:“看来,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寻找伙伴的进程了。我不管什么图特摩斯,也不管什么芭别尔,我只知道,那个叫奔奔的小家伙,现在是我们的同伴。把它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体面地离开。”
萨梅尔这才将目光正式投向这个突然插话的男人,他上下打量着左钰,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异乡人?也敢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他转向哲伯莱勒,嘲笑道:“这就是你现在找的帮手吗?哲伯莱勒,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说着,对身后的两名愚人众火之债务处理人使了个眼色。那两名债务处理人立刻心领神会,身形瞬间变得模糊,进入了潜行状态,如同两道鬼影,从侧翼悄无声息地包抄了过来。
“荧,这个叫萨梅尔的家伙看样子可不好对付…不过为了奔奔,不管怎么说也得揍他一顿才行!”派蒙焦急地喊道。
荧早已将救援者战甲覆盖全身,警惕地防备着周围。哲伯莱勒与萨梅尔之间的气机也已锁定,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左钰却只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他抬起手,对着空无一人的地面,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在空旷的遗迹中显得格外清晰。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却又磅礴浩瀚到令人窒息的恐怖气势,如同决堤的洪流般,以左钰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扩散开来!那并非元素力,也不是单纯的气势,而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高等的、源自灵魂层面的绝对压制!
那两名刚刚进入潜行状态,正准备发动致命偷袭的火之债务处理人,甚至还没来得及靠近,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心脏,身形不受控制地从虚空中跌了出来。他们脸上的狰狞和杀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恐惧与痛苦,连惨叫都无法发出,便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直挺挺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正与哲伯莱勒对峙的萨梅尔,更是首当其冲。他只感觉自己仿佛瞬间坠入了万丈深渊,又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山岳当头砸下,双腿一软,竟不受控制地“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手中的双刀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滑落,他惊骇欲绝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个依旧面带微笑的男人,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不解。
这…这是什么力量?!
他引以为傲的元素之力,在这股恐怖的威压面前,就像是狂风中的烛火,连一丝像样的抵抗都无法组织起来,便被彻底压制、熄灭。
“现在,可以把奔奔还给我们了吗?”左钰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在此刻的萨梅尔听来,却如同神明的审判,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
萨梅尔艰难地喘息着,他咬碎了牙,试图调动体内的力量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他引以为傲的双元素之力,此刻竟被压制得如同死水,毫无反应。他这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看走了眼。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异乡人,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一个真正的…神明!
“我…我把它放在了…帐篷里…”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婕德闻言,立刻冲向那顶最大的帐篷,很快便抱着依旧在昏睡的奔奔跑了出来。
左钰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缓缓收敛了那股恐怖的威压,萨梅尔顿时感觉身上那座无形的大山消失了,他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仿佛一条濒死的鱼。
他抬起头,用一种混杂着恐惧、怨毒与不甘的复杂眼神,死死地盯着左钰的背影。“没想到这次是你技高一筹…不过,哲伯莱勒…”他挣扎着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双刀,踉跄着向后退去,“记住,我就是宝库的毒蛇,你身后的每一处阴影,都可能有我的踪迹…”
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遗迹深处的黑暗之中。
整个营地,陷入了一片死寂。提尔扎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而哲伯莱勒,则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左钰,那眼神中,有震惊,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忌惮。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愚人众留下的临时营地,仿佛连空气都因方才那场无声的交锋而凝固。两名火之债务处理人依旧悄无声息地瘫倒在地,如同两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萨梅尔仓皇逃离时留下的怨毒诅咒,似乎还在这片空旷的地下殿堂中回响,却又被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压抑的沉默所吞噬。
婕德紧紧地抱着怀中那只名叫“奔奔”的小巧构装体,指尖能感受到它金属外壳上冰冷的、细微的裂痕。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这个刚刚从敌人手中夺回来的、不会说话的伙伴。奔奔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担忧,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微弱的“哔哔”声,便又陷入了沉寂,连指示灯都显得黯淡无光。
“看样子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感觉它好像有些消沉?”派蒙小心翼翼地飞到婕德身边,小脸上写满了关切。
这片刻的温情,却被一道尖锐而又颤抖的声音无情地撕碎了。
“喂,哲伯莱勒!”提尔扎德猛地从石柱后面冲了出来,他那张因恐惧而煞白的脸上,此刻却涨得通红,仿佛积压了许久的恐慌与猜忌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那个正默默擦拭着藏刃的、沉默如雕塑般的佣兵。“你…你这次可得把话讲清楚了,不然我们现在就分道扬镳!”
他像一只被激怒的公鸡,绕着哲伯莱勒打转,唾沫横飞地倾泻着自己的恐惧与愤怒。“那个叫萨梅尔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和善之辈…他对你,甚至还有婕德,都叫得那么亲昵,难不成…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婕德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失去理智的学者。荧也皱起了眉头,将派蒙不动声色地护在身后。
提尔扎德却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他沉浸在自己那套逻辑缜密的推论中,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抓住了真相。“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发布委托时,你没有追问任务的细节就抢先答应接下,那时候我就该起疑心的!全都是因为你早就有计划了,对不对?”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发现了惊天阴谋的语气,继续他的控诉:“你跟萨梅尔早就有了算计,你们一唱一和,就为了蒙骗我这个涉世未深的朴素学者,利用我的智慧和知识,为你们解开这赤王陵寝的谜题!”他猛地将矛头转向了一旁的婕德,眼神中充满了被欺骗后的鄙夷与愤怒,“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女儿来骗取我的信任吗?婕德啊婕德,你那副天真无知的样子,那份对伙伴的真诚关切,全都是在哲伯莱勒的授意之下,精心扮演出来的模样吗?好,好哇,有这样的演技,怎么不去阿茶酱的剧团当演员,来当什么佣兵!”
“提尔扎德,再怎么说也太过分啦!”派蒙终于忍不住了,她气鼓鼓地飞到提尔扎德面前,双手叉腰,“我看婕德应该是真的不知情,只是哲伯莱勒嘛…”她偷偷瞥了一眼那个依旧沉默不语的佣兵,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派蒙!还有旅行者!”提尔扎德激动地打断了她,他觉得自己此刻是整个队伍里唯一保持清醒的智者,“你们清醒一点!我正是因为善良和轻信,才会上了他们这对心机深沉的父女的当,你们可千万不要再被他们给骗了!”
“我可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厉害,什么演技……”婕德的声音冰冷得像遗迹深处的寒风,她缓缓站起身,将奔奔小心翼翼地交给荧,随即一步步走向提尔扎德,那双鲜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燃烧着两团压抑的火焰。她最终停在了自己父亲的身边,没有去看那个歇斯底里的学者,只是用一种近乎于质问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老爹!现在可不是保守秘密的时候了,我也想知道真相……”
一直以来,哲伯莱勒都像一座沉默的山,将所有的过去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但此刻,面对女儿那双充满了困惑、受伤与探寻的眼睛,他那坚冰般的外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缓缓地收起了手中的藏刃,抬起头,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辩解,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如同沙海般辽阔的悲哀。
“我不会为‘背叛’的行为开脱,”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我也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众人,投向那深邃的、不知通往何方的遗迹深处,仿佛在看一段早已被时光掩埋的过去。
“记得萨梅尔那样称呼我吗?”
荧的心中一动,轻声接道:“‘背叛的沙子’。”
“对,没什么可隐藏的了。”哲伯莱勒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曾是沙之民的一员,图特摩斯,那是我们曾经的名字。无论它过去怎样,现在的它已经…不复存在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萧索,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早已覆灭的王朝。
“总之,萨梅尔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狂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追求着一种虚无缥缈的、足以与神明抗衡的力量,并为此不惜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同胞。”
派蒙想起了萨梅尔那双充满了狂热与偏执的眼睛,不难想象他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
哲伯莱勒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仿佛浸透了无尽的悲伤。“…我的妻子,婕德的母亲,正是丧命在他的手下。”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心中炸响。婕德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发出一声呜咽。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病逝的,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竟然是这样……”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难以置信,“老爹从没主动提起过母亲的话题,也是因为这个么…”
哲伯莱勒缓缓地闭上眼,那张被岁月刻下无数痕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深可见骨的痛苦。“你的母亲…她也是学者。一个比提尔扎德你,要出色一百倍的学者。”他睁开眼,目光直视着那个已经呆立在原地的教令院学者,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杂着怀念与痛苦的温柔,“她热爱知识,热爱生命,她的智慧如同神恩绿洲的清泉,能滋润最贫瘠的土地。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应该会有更好的前途,会在智慧宫里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不是跟着我这个亡命之徒,在沙漠里颠沛流离……”
他的声音哽咽了,“至少不会那样年轻就…失掉性命……”
整个营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下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微弱的“噼啪”声。提尔扎德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所有的猜忌、指责和愤怒,在这一段沉重而悲伤的过往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可笑和无力。
哲伯莱勒没有再看他,只是转过头,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抬起那只粗糙的大手,想要像小时候一样,去抚摸女儿的头,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无力地垂下。
他再次看向提尔扎德,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与坚硬。“提尔扎德。”
“怎、怎么,”学者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嘴上却依旧强撑着,“你这一套说辞,我可不会轻易相信。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为了博取同情,编出来的又一个谎言?”
“这是合理的。”哲伯莱勒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竟然没有反驳,“是我隐瞒动机在先,现在的结果自然是咎由自取。”
提尔扎德被他这番话噎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冷哼一声:“哼,你知道就好。”
“但无论如何,”哲伯莱勒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佣兵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承诺,“我会一直保护你,直到这次的任务结束。这是契约。”
“那怎么行!”提尔扎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跳了起来,“那个叫萨梅尔的,一看就是和你有仇,你要是还跟着我…我可不想被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疯子缠上!”
“提尔扎德你怎么又糊涂了!”婕德终于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萨梅尔和老爹那都是旧恨了…他现在的首要目标,肯定是这赤王陵里的秘宝,不然他费那么大劲拐走奔奔做什么?”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这样一来,不管有没有我老爹,他都一定会冲着你来的。你身上,可是有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呀。”
“……我身上?石板?!”提尔扎德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煞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发现空空如也,这才想起什么,猛地指向荧。“幸好!幸好我早就将石板交给旅行者保管了…我就知道这东西不安全!是个烫手的山芋!”
“喂!”派蒙气得在他头顶上转圈。
“不只是石板,”哲伯莱勒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让提尔扎德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还有你的智慧,你作为学者所占有的一切知识,都是他所觊觎的。他需要一个能为他解读遗迹的人,而你,是最好的人选。”
“我…我不想在这种地方变得抢手啊!”提尔扎德发出一声哀嚎,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掉进狼群的肥羊,而周围的所有人,似乎都对他这只羊“另有所图”。
荧看着他那副快要崩溃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会做好自己的工作的。既然接了委托,就会保护你的安全。”她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哲伯莱勒,补充道:“有哲伯莱勒在肯定也没问题的。”
“对啊,有我和旅行者在,提尔扎德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派蒙拍着胸脯保证道,但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的男人。
左钰缓缓地从阴影中走出,他身上那件看似普通的衣物,在昏暗的遗迹中,却仿佛自带柔光,将他整个人衬托得超凡脱俗。他走到众人中间,那平静而又深邃的目光,仿佛能安抚一切焦躁与不安。
“看来,我们的小小考古队,似乎陷入了一点小小的信任危机。”他的声音温和而平缓,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却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缓和了下来。
他首先看向那个依旧在瑟瑟发抖的学者。“提尔扎德先生,”他开口说道,“你的恐惧,并非毫无道理。面对一个像萨梅尔那样疯狂的敌人,任何谨慎都不为过。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了几分,“恐惧本身,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它只会像沙漠中的流沙,将你越拖越深,直到最后被彻底吞噬。”
他又转向那对神情复杂的父女。“哲伯莱勒先生,隐藏过去,或许是为了保护你的女儿,但也同样在她与你之间,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而婕德,”他看着那个倔强的少女,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你渴望真相,这很好。但有时候,真相的重量,远比想象的要沉重。”
他环视众人,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随即用一种总结般的语气说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其实很简单。一个偏执的疯子,正在追寻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而我们,一群目的各异、矛盾重重的人,却因为各种机缘巧合,成了唯一能阻止他的人。”
“阻止他?就凭我们?”提尔扎德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边的几个人,“我们连自保都成问题!”
左钰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绝对的自信。“你似乎对我们团队的实力,存在着某种严重的误解。”他看着提尔扎德,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还记得阿如村外的景色吗?”
提尔扎德一愣,他当然记得。那片由神迹造就的、方圆百里的丰饶绿洲,如今已经成了整个须弥无人不知的奇迹。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对我而言,将一片沙漠变成绿洲,不过是一次随手的、小规模的生态环境改造实验。”左钰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而保护你们几位,从一个对古代遗迹一知半解的疯子手上活下来,难度甚至比那个还要低上不少。”
他这番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具震撼力。提尔扎德张口结舌,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哲伯莱勒那双锐利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惊与忌惮的复杂光芒。
“没时间耽搁了,”哲伯莱勒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沉声说道,“我们延宕得越久,留给萨梅尔的准备时间就越多。他确实像阴影里匍匐的毒蛇,他的双刃就像毒蛇的獠牙。我们不能对他露出任何破绽…否则将会引来致命的后果。”
“……希望你们都能说到做到。”提尔扎德看着左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终于妥协了。他知道,在这个深不见底的古代遗迹里,眼前这个男人,是他唯一的、也是最粗壮的救命稻草。
“唔…要我说,现在好不容易把奔奔找到了,我们更应该团结一致!”派蒙见状,立刻飞出来打圆场,试图活跃一下气氛,“看,前面还有好些路要走呢,对吧?”
她歪着小脑袋,又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不过好奇怪,萨梅尔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他们关心的东西应该在陵墓的上层才对吧?”
“他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哲伯莱勒的目光变得凝重,“或许这附近有什么我们之前遗漏了的线索…或者是,另一条通往核心的密道。”
“唔…那我们就更不能因为吵架而耽误探索了,快点出发吧!”派蒙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和旅行者走前面!大家可要跟上啊。”
众人前方是一堵由巨石和塌方彻底封死的通路,冰冷的石块堆叠在一起,严丝合缝,仿佛是山体与遗迹浑然天成的一部分,彻底断绝了前行的任何希望。
“哇,怎么回事?难道石板还能把石头打碎?”派蒙绕着那堆塌方的巨石飞了一圈,小脸上写满了困惑与失望。她试着用小手推了推一块稍小些的石头,那石头却纹丝不动。
“呃,原来是这个古怪机器在等着我们…”她很快便发现了石堆前一个不起眼的基座,那基座的样式与他们之前启动过的机关如出一辙,但此刻却黯淡无光,显然并未激活。
左钰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堵石墙,他知道这并非简单的塌方,而是陵墓设计的一部分,一个需要特定“钥匙”才能开启的屏障。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荧上前,将那块古老的赤沙石板取出。
就在石板靠近基座的瞬间,奇异的共鸣发生了。石板中央的蓝色宝石骤然亮起,投射出一道肉眼可见的能量流,精准地注入到基座之中。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石堆后方传来沉重的机括转动声。紧接着,那堆看似杂乱无章的巨石,竟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着,开始缓缓地移动、重组,最终向两侧退开,露出了一条崭新的、通往更深处的幽暗通道。
“门被打开了,好欸!旅行者,快点快点!”派蒙的惊呼声打破了寂静,她第一个兴奋地朝着新出现的门洞飞了过去。
穿过通道,众人来到了一间更加宏伟的密室。这里空旷得令人心悸,四周的墙壁上雕刻着繁复而又陌生的星图,而密室的正中央,则是一座巨大的、散发着微光的控制台,其造型与之前见过的任何机关都截然不同,显然是整座陵寝的核心枢纽之一。
“这里应该就是最后了…”婕德环顾四周,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旅行者,把石板拿出来看看吧,按之前的经验,这里也许会有石板相关的线索?”派蒙催促道。
荧点了点头,再次将赤沙石板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中央的控制台上。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石板与控制台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将整个密室照得亮如白昼。无数金色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从石板上倾泻而出,又倒灌回石板之中。
光芒散尽,石板的表面发生了显着的变化。原本还存在着大片空白的区域,此刻已经被无数更加复杂、更加深奥的符文与纹路所填满。而在石板的中央,一幅立体的、由光影构成的地图缓缓浮现,清晰地标注出了整座赤王陵的结构,以及一个位于最高处的、闪烁着耀眼红光的最终目标点。
左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了然。他知道,这并非什么实时的动画,而是系统早就预设好的剧情演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背包里那块早就已经升到顶级的石板,正在微微发烫,似乎在与眼前的剧情道具产生着某种奇妙的共鸣。
“这是…”提尔扎德看得目瞪口呆,他快步冲上前,几乎要把脸贴在石板上,贪婪地观察着上面新出现的符文。
“石板果然亮起来了,还有…地图?”婕德也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奇。
“提尔扎德,石板上的这些符号…这些可是你的专业领域了吧?那么,你是不是该给我们讲解一下呢?”派蒙双手叉腰,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问道。
被众人注视着,提尔扎德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茫然与震惊迅速被一种学究式的傲慢所取代。他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开始了他的“专业解读”。
“嗯,这类铭文,根据我的研究,多半是歌功颂德的文字。赤王作为上位者,其虚荣心与权力欲远超常人,他当然也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巩固自己的神性,让子民永远臣服。你们看,这些奇观,不全都是对他那残暴统治的粉饰吗?”
“「粉饰」…我怎么记得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派蒙歪着小脑袋,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
荧也想起了什么,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揶揄,她轻声提醒道:“我记得你之前好像用的是‘权力结构’这个词?”
“对!”派蒙立刻附和道,“还有什么恐怖呀,臣服呀之类的,说得头头是道呢。”
“这、这些都是我经过缜密的分析和推理得出来的结论!”提尔扎德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挥舞着手臂,强行辩解道,“光看表象,那当然就是粉饰咯!你们这些门外汉不懂!统治者粉饰自己的一切行为,这可再常见不过了,这里的遗迹既然全是赤王的手笔,当然也是很容易想象到的吧?”
他似乎觉得自己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又补充道:“在自己的作品里反省自己的不足…哈哈,这种事,学者倒是真的会这样做呢。不过,大概也就只有在论文的致谢里会假惺惺地写上几句这种程度吧。而且那也只是自谦的托词罢了,学界哪会真的有人觉得自己不学无术?”
他说到这里,声音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眼神也变得有些躲闪,似乎这番话戳中了他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痛点。
“旅行者,你说他是不是被自己的话给伤到了…”派蒙凑到荧耳边,小声地嘀咕道。
“咳咳,”提尔扎德似乎听到了她的议论,立刻大声地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颜面,“我承认,哲伯莱勒之前的分析也给了我一点启发…不过优秀的学者,当然懂得从善如流的道理,否则固执己见,还怎么取得学术上的突破?你们说对吧?”
“正话反话都让你一个人给说完了,还让我们说什么呀…”派蒙气鼓鼓地抱怨道,觉得这个学者简直不可理喻。
荧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她看着强词夺理的提尔扎德,心中暗道:“这就是学者颠倒黑白的本领吗…”
“才不是什么颠倒黑白,这叫认识的深化!”提尔扎德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立刻激动地反驳,“唉,还没能意识到这一点,说明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哇。”
左钰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终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让原本有些嘈杂的密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认识的深化,确实是学者追求的美德。但深化,是建立在对事实的探寻之上,而非为了维护颜面的自圆其说。”他走到提尔扎德面前,目光平静如水,却带着一种足以洞穿人心的力量,“你认为赤王是在粉饰自己,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些壁画与铭文,记录的本就是事实?一个被后世的史书所扭曲、被胜利者所掩盖的事实?”
提尔扎德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这…这怎么可能!教令院的典籍,都是经过无数代学者考证的!”
“典籍由人书写,自然也可能因人的立场而产生偏颇。”左钰淡淡地说道,“而你,提尔扎德先生,你一路走来,究竟是在追寻真相,还是在为你那篇早已预设好结论的论文,寻找可以填充进去的‘证据’呢?”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提尔扎德的心上。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到路,”婕德不想再听他辩解,她指着石板上那幅新出现的地图,将话题引回了正轨,“地图上标记的地方,就是我们之后的目的地吗?”
“嗯,”提尔扎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那里想来就是一切宝物汇集,一切秘密终结的地方了。当然,那里也将会是我们伟大旅途的终点,我尚未写就的旷世巨作的倒数第二章!”
他虽然嘴上说得豪情万丈,但身体却很诚实地打了个哆嗦。“虽然心情上很想现在就得到一切的答案,但是身体已经很疲惫了…”
“纳赫蒂加尔他们还在绿洲…”婕德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对了,萨梅尔的手下向他报告了商人的事,他们该不会被袭击了吧?”
“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提尔扎德也想起了这茬,脸上露出了惊慌。
“我之前已经交代过他们,告诉了他们应对的办法,应该…没事。”一直沉默的哲伯莱勒缓缓开口,但即便是他,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确定。
“哇…第一次见哲伯莱勒也不能肯定的样子。”派蒙有些惊讶。
“唔…我们还是赶紧回去找纳赫蒂加尔他们吧,万一是他们靠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那可就糟啦!”派蒙焦急地说道。
众人达成一致,决定立刻启程返回绿洲。有了左钰的帮助,回去的路途变得异常轻松。他只是在身前画了一个圈,一道闪耀着奥术光辉的传送门便凭空出现,门的另一端,正是他们之前扎营的那片绿洲,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
当众人穿过传送门,再次回到那片被神迹祝福的土地时,提尔扎德和哲伯莱勒父女都再次被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所震撼,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们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强大,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