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慈和抚着她因自责而阴郁的小脸:“行医者最忌讳的就是否定自己,你的初心并没有错。
九儿,你已经很好了,只凭着为娘教的那些表面的东西,从未真正做过,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还有那些毒药,我都没做过呢。”
说着瞥了一眼她怀里的地方。
公孙九官捂住胸前,原来早被母亲发现了呀。她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就是防身用的。”
“我知道,没怪你。”
说到毒药,公孙九官便请教了解药如何制,特别是原陌祁中的那个毒。
那个家伙肯定也跟着来了上京,到时候他一出现就以这个为挟,让他交出绿秀的解药。
柳慈和一脸惊惧,这才知道她居然只学了一半。
“你胆子也太大了,要是伤到无辜之人,那岂不是死定了?”
公孙九官嘿嘿嘿的笑了笑,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怕柳慈和骂她,赶紧转移话题“娘,日后我都要在弘王府住着,不过你放心,我一个人住。白天我会想办法过来。”
“好。你自己小心一些,还有,跟王爷说话恭敬一些,不要惹怒了他,平安顺利的把事情做完,我们早点离开这里。”
“嗯,我会的。”
“我写了一封信给你外祖父,一会你帮我送出去吧。”
公孙九官接过信,默默收起,想起她之前写的那封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对了,绿秀今年多大了?”
“十七了,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柳慈和迟疑了一下,“她有相好的人吗?”
公孙九官扑哧一笑“娘,你这是要给她说媒吗?”
柳慈和佯怒她一眼,“你娘我认识谁?不过,她是该说人家了。”
“她就像我的妹妹,终身大事是得相看起来了,我一定会给留意的,要找个最好的人。”柳慈和没再说什么。
……
郊外,拾荭亭。
这里地处偏僻,早年间是一个商贾家的地盘,后面因为攀附的高官出事,受牵连之后,这个地方就归属了朝廷,因为离城内太远,逐渐荒废,就没有人再来。
神司砚一人等在凉亭内,外面穆时跟千路守着。
约莫一个时辰,穆时禀告:“王爷,人来了。”
不远处,四人抬着一张轮椅慢悠悠出现,上面坐着人,白色手帕捂着嘴,身子软趴趴的,没有一点力气,需要人扶着。
待走近时,神司砚起身一礼:“皇兄。”
来人正是太子神司昊。
“三弟无须多礼,咳咳。”没说几个字,太子咳的不行。
神司砚赶紧给他顺着气,这才好一些。
\"怎病成这样?“
太子挥挥手示意随从退下,湖中的凉亭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顺了好久的气,太子才缓松一些,许是刚才在马车内颠簸的原因。
“从去年初开始,我的病就没好过,而且越来越重,太医院也查不出什么,江湖神医也偷偷找了不少,均无效果。”
说罢,他自嘲一声,“也许,我真的气数要尽了。”
“皇兄不该这么自怨自叹。”
神司砚坐在他对面,看着太子的双眼,只觉里面已无往日神采,只剩妥协。
“今日邀皇兄出来,实在不得已,皇宫人多眼杂,怕对皇兄不利。”
桌上的茶水是新换的,神司砚倒了一杯给太子,却见他握杯的力气都没有。
愁绪涌上心头,想当年,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我懂,你我的关系越少人知道越好,特别是如今这种局势。”
太子又叹了一口气,
\"司砚,你不该回来。“满眼的忧伤,“待在西境多好,你为何要回来。
上京城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唯有六亲不认,丧尽天良才能活命,你能做得出来吗?”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只能在这里,在他面前发泄。
眼看着他的身子要滑下去,神司砚径直接住他。
“皇兄,你信我吗?”
他拿出一颗黑色的丹药,举在太子面前
太子温和一笑,“信。”
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接过丹药,一吞而下。
他这个三弟,自小就天资聪颖,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心怀天下,年纪轻轻便安定了西北两境,让百姓免受战乱之苦。真正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明明如此优秀,偏还长得玉树临风,风姿卓绝,令人见之忘俗。
他们两个从小要好,但因身份的原因和母后的关系 ,不能被人看见,所以在外人看来,他们兄弟并不和睦,甚至有仇。
殊不知他俩经常偷偷一起玩,研学舞剑,乐此不疲。
他曾发誓,一生助他荡平蛮人,创太平盛世!
而今,他做到了,而且越来越勇猛,反观自己,则是一副残羹败柳,与他已经相距甚远。在他心里,他比自己更适合储君之位。
只这一个字,神司砚心中淌过一抹暖流,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情义并未因为那些肮脏之事破坏。
“既是信,我便让皇兄重回往日的风采!”
太子目色一怔,“你这是何意?”
神司砚眸光幽冷,“皇兄,你就没有怀疑过你的病吗?以前的你,如龙精虎猛,几年都生不了一场病,怎么会说病就病,而且一病不起。这很不正常。”
“有可能就是平日不生病,一病就不起。我病的那日刚好下大雪,估计寒气入体,伤了根本,良药无医。”
神司砚突然轻笑:“寒气?我记得有一年的冬日,刚好也是下着大雪,我们比武切磋,一不小心你掉入湖里,冰水刺骨,难道不敌那一缕寒气?
那次你也只是躺了一天就好了,为什么一缕寒气你就好不了?皇兄,不要再装不知道,你分明都清楚,为什么不反击?为什么要让那些人将你害成这样?”
神司砚眼眸变得猩红,,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变得急促,仿佛压抑的怒火随时会喷涌而出。”
“皇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神司昊平静的脸上慢慢涌起一抹厉色,苍白的双唇微微颤动,垂放在轮椅上面的手有了力量,紧紧抓着扶边,骨瘦如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阵隐忍之后,他又长舒了一口气。
“司砚,没用了,已经来不及了。你不用管我,照顾好自己,如若可以,带着皇贵妃娘娘,离开上京吧。”
满目的悲伤,昂头望着凉亭的顶,上面斑驳不堪,爬满了藤蔓,还有一片片的青苔。
他想,他如这凉亭一般,被这些杂碎包裹其中,根本动不了。
眼睛慢慢闭上,一滴泪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