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慧娘的男人又要走了,慧娘准备了两袋子吃的,一袋给她男人,另一袋给她儿子。
她儿子十岁,在子凉县的书院求学,花了不少钱通了不少关系才弄进去的,慧娘两夫妻不识字,却是少部分农户中有远见的人。
他们认为人有了学识就不一样,不说高中状元,做个教书先生也成,也不用像他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做着苦力活。他们自己苦点没关系,可有盼头。
她愿意做,也开心做,她儿子聪明,老得夫子夸赞,说日后必成大器。
公孙九官让嬷嬷塞了一两银子给慧娘,虽说她们也不富裕,拢共身上也没几两,可这家人对她实在是好,救她于鬼门关,这点钱算不得什么。
“嬷嬷,这些钱我日后还你。真难过,没把那箱东西扛走。”
哎,当初逃出来时就该把那箱贵妃娘娘准备的首饰一同带走,这时也就不用为钱发愁了,不知道剩下的这点,够不够她们回上京。
“小姐莫要难过,当时那样危险,要是跑到后面拿这些东西,怕就逃不走了。”
刘嬷嬷看着眼前自家小姐,当真还是一个小孩子心性。
这样的年纪,不该承受那些伤害,她想,一定是老天也看不过去,所以才安排那一场劫难,让她躲了过去。
老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的小姐,日后定是大富大贵!
......
这边,令篱突出重围后,打算与王妃会合。岂料底下的人说当时被蛮人缠住,王妃带着两个婢女坐船逃走了。
王妃找不到,别说回去复命,小命都难保!当下就带着一队人马顺河寻找。
慧娘又留着公孙九官多待了一天,看着她身体恢复的不错,精神也挺好,才放她走。
本想在最的时候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可见公孙九官很是为难,也没有强求,女子爱美天下尽然,要是自己长的那样,怕也是不想让人看见,她懂。
公孙九官她们来时乘坐的船当时没有绑在岸边,如今已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慧娘说船夫也不怎么来,因为她们很少坐船出去,怕花钱。
她们都是走山路,这里离子凉县也就十公里路程,虽说偏僻,但也没什么危险,走走就到了。
公孙九官拜别慧娘,三人就向山路而去。
乔装打扮了一番,穿着粗布衣服,在路上三人脸上还抹了泥灰,妥妥的难民三个。
她们打算到了子凉县以后就分道扬镳,刘嬷嬷跟绿秀回上京城,她就去北境,寻个无人的地方,换个身份,隐姓埋名过日子。
殊不知她们刚走没多久,慧娘家就来了一群官兵,正是令篱。
描述的样子跟公孙九官三人如出一辙。慧娘从未出过远门,乍一见这些官兵,个个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怕给公孙九官带去麻烦,摇着头说没看到。
看着官兵行了水路,慧娘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望着山路的方向,默默在心里祈祷她们一路平安。
因为是山路,公孙九官三人不敢在路上耽搁,慧娘给她们准备的吃食也仅是匆匆咬几口就又出发了。
越靠近子凉县,路上慢慢就遇到更多的人,大部分都是逃难的流民。
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精神萎靡,有些遭不住饿了,看见别人有点吃的就上去抢,大家都不多,急红了眼,打的满身伤痕是屡见不鲜。
心惊胆战的好不容易到了子凉县,前面又遇到暴乱,正在沿街搜刮百姓物资。
这群人听说是一群常年为非作歹的流氓趁着战乱组织起来的,专门抢掠百姓的钱财吃食,糟践好人家的女子。
子凉县县衙早已被他们收买,官氓勾结,百姓无处申冤,苦不堪言。
听说有反抗的人,最后不是被打残就是打死,熟知无路,大家纷纷只能躲避。
公孙九官三人跟着大家一起跑,幸好她们穿的寒酸,混着脸上泥土,没人注意到她们。
一大帮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挤在一个破旧的祠堂里,哀叹声,小孩哭闹声,男人的咒骂声,咳嗽声……
祠堂并不小,只是常年失修,墙壁斑驳,屋顶也有几处破洞口,地上还有未干的水渍,这个时候大家也顾不得干净与否,能有地方藏身就不错了。
公孙九官三人坐在祠堂中间的墙壁之下,前面坐着一对老夫妇,左手边一女子带着一个小女童,右手边是两个男子带着一个小姑娘,看长相像是兄妹。
“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哦。”
前面老妇人一边抹泪一边说着。
“我们倒无所谓,都快黄土齐脖的人了,没几年活头。可这些孩子们怎么办呀?”
一旁搀着她的老人也一脸愁容。
“看来我是走不出这里了。”
一旁的妇人突然掩面大哭起来,她一哭,旁边的小女童也跟着哭。
那老妇人可怜小女孩,拉过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外边的人不知道这里的情况,都往这边来,殊不知来了就走不了,这里的战乱何时停过?
“你也别哭了,孩子还小,该吓着她了。”
“大姐,你也是逃荒来的吗?”
一直没出声的小姑娘侧着头问道,她是子凉县的人,见过太多这样的事,已经不觉得稀奇。
那女子听到有人跟她说话,停下了哭声,满脸歉意的抱过小女童,轻声的哄了两句,小女童一双小手臂环在她的颈间,没再哭了,但小身子还在不断抽搐。
“我们从左江而来,我夫君跟着我娘家哥哥入了军,跟随在红王的大军里,一直在西境,已经快四年了。
本来是打算明年就回老家的,谁知竟遇到了这样的事,如今生死未卜。我这才千里迢迢跟我嫂子一同来西境,望能寻到一点消息也成。”
说着,用手拭去刚流下的泪,看得出来她一直在强忍,手还不停的轻拍着怀中的女儿,生怕被她看到。
“一路吃苦受累都不怕,心里总还有个期念。可到了子凉县,又遇上一群流氓,我嫂子就是被他们给糟蹋了,人也走了。”
妇人难掩悲痛,右手抓紧自己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扯,让人看了很心痛。
公孙九官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了几句,如此悲惨的遭遇,有几人能挺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