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眼眶有点泛红,拉起袖口拭去眼角的泪水,又把公孙九官那边的被上拉上了一点。
“我以前有个女儿,不过已经不在了。那年她七岁,生病好几天都没好。
大夫说她患了心疾,很难痊愈,只能维持,能保一天是一天。我忧虑在心,所以做事时就分了心。
当时夫人让我端一碗药去给你母亲喝,在跨过门槛时一不留神被绊住了,药撒了一地。
我当时很害怕,不是担心被责罚,而是怕被赶出府,因为我太需要钱为女儿冶病了,不能离开府。”
“这时,你母亲看到了,她扶起了我,领我坐下,宽慰着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母亲,那是何等的倾城容颜呀,虽衣着破旧,却风华卓然,凤眼巧鼻,玉肌雪肤,让人见了挪不开眼。
那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我以为你娘一定得骂我打我,可她并没有,她说她知道里面是什么,就算我不倒了,她也会自已倒了。”
“那药有什么问题吗?”
刘嬷嬷哑然一笑,“那里面放了红花。当时你母亲正怀着你,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胎像很不稳。
公孙大人就命人煎了保胎药送过去。夫人就趁着这个时机,每日在保胎药里面加入一点点红花,日子一长,定会小产。
我也是后来听说的,要是早点知道的话,我绝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可再怎么说,我也差点害了姨娘,如今让我照顾小姐,也算是让自已赎罪。”
刘嬷嬷说完缩了缩身子,不敢看公孙羽官,直到今天她都觉得很愧疚。
公孙羽官也吓了一跳,那红花喝下去岂不是她就没了?
还好母亲识破了宋氏的奸计,让她没有得逞。
“嬷嬷,你没有错,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更不用弥补我。摔倒就是老天爷的指示,不会让善良的你成为坏人的。”
刘嬷嬷被她一说,心里欣慰不少。
“我原是夫人身边的一等婢女,就因为这件事,夫人没少苛打我,认为是我暴露的红花,让你母亲生下了孩子。
后面因为生的是女儿,她的脸色才好些。等我年纪稍大一些,就直接让我去浣洗房了,倒让我自在不少。”
每每想起那时候的日子,刘嬷嬷心里都还发怵。
“嬷嬷……”
公孙九官靠近她的身旁,宋氏的手段 她当然清楚,稍有不慎就是生不如死。
外面还在狂风大作,暴雨噼里啪啦打在屋顶,落的人心里很不安。
这一夜,公孙九官睡的很不踏实,梦里总做着噩梦,梦到自己被人拉进一个盒子里。
里面一抹大红色身影,身上还在滴着血,突然那个身影向她逼近,邪恶的声音围绕着她的身边,
“赶紧取出你的心,我饿了。”
她拼命的躲着,努力想看清那人的样子,但却是白光一片。
刀子就在她的眼前飞来飞去,盒子幽深,她怎么都逃不出,急的大哭了起来。
朦朦胧胧间,听到有人在叫她。
“小姐,小姐。”公孙九官睁开眼,绿秀已经穿好衣服在她的身边,手轻轻的摇着自己的手臂。
“小姐你醒了,宫里来人了,叫我们现在就去。”
公孙九官往窗牖外望去,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静悄悄的。
“皇上这么早派人过来应该就是趁着雨停了好走一些,我们要去皇宫,然后再出发,还要些时间,小姐昨晚上睡的晚,等我们在路上了,你再好好睡一觉。”
刘嬷嬷正在收拾东西,看她还在茫然,就赶紧说着。
“早点走也好。”这样就没多少人看了。
公孙府未有任何喜庆的布置,这也是她跟贵妃娘娘请求的,说是为了弘王,不好张扬,实则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三人没什么可拿的,刘嬷嬷收拾一个包袱,里面装满了三人所有的东西。空荡荡的房间烛火也快燃尽,颤颤巍巍只剩最后一点油光。
天色未亮,三人摸着黑出了西院。
等到了前院,这里灯火光明。公孙谦等在门口,宋氏站在后面,旁边是她的两个儿子,嫡子公孙承恩,嫡次子公孙承文,两人均是睡眼惺忪,哈欠连连。
他们两个出现还真是让公孙九官意外,连宋莲枝八百年都见不到的人,天天待在风花雪月之地的人,今天居然让她碰到了。
真是污眼睛!
公孙九官对着宫里来的人行了个礼,这些人她不认识,只见最前面一人身穿玄色铠甲,铠甲上雕刻着金色的虎头纹样,手持长剑,笔挺的站在门槛处,一身正气又特别严肃,看着就令人害怕。
府门外还站着一排劲壮的兵卫,身后是马匹和一辆马车。
“这些是我跟你母亲给你准备的,本来是要多一些,但是时间太赶,家里就这些,你也别嫌弃,拿着吧。”
公孙谦一招手,后面的仆从就抬着一个黑木箱子出来,老旧又斑驳,还掉漆,真是扣死算了。
公孙九官瞥了一眼,这么大方?侧头再看宋氏的表情,憋着一张脸,又不敢当着宫里的人发作,甚是难看。
既然如此,她就收着,气死她!
“谢谢公孙大人。”
说着,公孙九官特意睨了一眼宋莲枝,只看她脸都快成猪肝色了,还得装作大方平静的模样,想怒又不敢怒,应该憋的很难受。
宋莲枝用力缴着手里的锦帕,咬着一口银牙,她以为这小贱蹄子会推拒,她就好顺势接下,没想到她居然应下了!
真是便宜她了!早知道就装一堆石头在里面!
公孙谦听着这声公孙大人,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早知道这一箱子东西都不给她了,枉她在宋莲枝面前说了那么久。
公孙九官越过他们面前,请那些侍卫把一箱子东西搬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进了马车内。
嬷嬷跟绿秀随后也进来了,随着车轱辘声响起,马车渐行渐远,直到看不到一点踪迹。公孙府门前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短暂的聚集从未发过生一般。
到了皇城之下,下了马车,向皇宫走去。
刘嬷嬷跟绿秀紧跟其后,绷紧着身子小心的走着,喘气都不敢大声。
也不知道多久,公孙九官见了婉贵妃和皇上之后,由嬷嬷带着去了另一个地方。
锦衣华服,满头珠翠,遮盖面部的面巾也换成了轻柔的菱白面纱,本该要妆容一番,但考虑到路途遥远,依照公孙九官的意思,临近的时候再来也来得及。
因为时间仓促,繁琐的程序简便了不少,天刚微亮时,长长的队伍出发了。
由禁军护送,精卫一千,马车四辆,马蹄声‘嘚嘚’的敲在石面上,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向西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