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李翠花听得清清楚楚,脸上可不比刚来时高兴,她忽然有点难堪。
原想着进了北大荒是吃苦不受待见,结果现在活和饭都是要靠人家。
心里的落差就这样不由自主地产生,这下她什么硬气也摆不上,只能忍着不发作。
晚上,李翠花愣愣躺着睡不着。
一想到自家娘家那村子,大旱逼得家家为口吃的争来抢去,没有片刻安稳,心里更五味杂陈。
现在北大荒也苦,饭菜不多,可这地人心在一块。
这份气氛都是徐天带来的,只能说命有时就该服输。
越合计越觉得,这次来对了地方,也许握紧北大荒的集体,日子里就有了盼头。
一到天亮,李翠花就决定低头找赵兰。
“兰子,嫂子前几天说了些不中听的,你别放在心上。”
“我说话不好听,手脚可不懒——要是真能用得上人,叫我一声就来。”
赵兰愣了下,随即笑出声。
“啥事啊,都是一家子,你说这见外话干啥?”
“正缺会缝补、会做好草药的,嫂子想帮忙,咱就搭伙。”
李翠花连忙点头:“愿意愿意,什么活我都能搭把手。”
从这天起,她也成了北大荒村的一份子。
有时候嘴里偶尔还有牢骚,可手脚半分也没含糊。
亲身参与村里的活计,她才算真的理解了这里日子有多不容易,看到的却尽是光明往上的景象。
对于徐天,从最早的轻视,到后来愣住,再到心里慢慢生出了敬服。
光阴缓缓流走,北大荒村在徐天带领下变化显着。
圣泉水养出来的地块,就算闹旱,也结了粒饱菜壮。
同外边的生意越做越大,一批批吃穿用度,村里渐渐都不短缺。
乌苏里部的战士配合本地村民守护家园,寨门要道稳得住,外头的伙夫匪,见着北大荒都得掂量几分。
北大荒这块叫人发愁的地界,慢慢有了不一样的名声。
穷地方出了个徐天,乱世闯出不一样的局面。
这天,王富贵把一车货物运进村,还带回来几个新消息。
“徐先生,县里新上任的县令出话了。”
“打听到北大荒这儿变化大,百姓都安稳,专门请您去一趟县城,聊聊怎么对付旱情。”
徐天听到这里,眉头轻轻皱起。
换了县令,专门找他去,消息眼下够明显。
他心里明白,刘一山倒台,县府局面会清理一遍。
新县令这种时候开口,绝对不只是求教救灾这么简单。
王富贵读出了徐天的想法,压低嗓子道:“徐先生,这周县令,从京里新点下来的。”
“脾气不赖,不过做事也不少松。恐怕请您,就是想探个虚实,看是真打算归顺还是有别的底气。”
徐天嘴角一挑:“归顺?”
“我徐天撑得起这一方地方,从没想着当谁脚下的草。”
王富贵忙解释:“徐先生别误会,我意思是周县令那边大概率想笼络您。”
“咱北大荒如今有本事有名气,他倚仗上您就如吃了颗定心丸。”
徐天沉思片刻:“周县令……叫什么来着?”
王富贵回道:“周正毅。”
徐天神情有点异样,一下子想起了过往岁月中的事。
原来今世这位周正毅,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地方。
说到底,这还真是种机会。
也是北大荒能往更大的圈走的开端。
“王老板,你替我捎个信,说再过几日,我亲自赴县里跟他见见。”
王富贵听了如释重负:“徐先生有主意最好。”
“就是,一旦进了县里,处处是官面章法,可比不上北大荒的自在,该小心就得多小心。”
徐天点点头,心事不多说。
他眺望着日头下的大片土地,眼神实在有野心。
北大荒只是出发那步,再往上的路,还有很大一段。
正当徐天定好去县里的日子,又一拨人到了村口。
来的人正是周白芷父母一家,与族里其它人口。
周家原本也是算有些根底,可乱世来摧也难独撑。
他们路过多番打听,得知北大荒如今真立稳了,再苦也比外边活得好,选择携家慢慢迁过来。
周白芷父亲名叫周文海,是个斯文中年的老秀才。
刚一进院,见着徐天便是抱拳致敬。
“徐大哥,早就听闻你的事迹。”
“小女白芷,多亏有你照料,周家感激不尽。”
徐天笑着摆了摆手:“周老先生太客气了,白芷姑娘一直很用心,在村里大家都喜欢她。”
周文海细细观察着徐天,满意地微微点头。
在他看来,这年轻人不光有头脑,行事稳当,又有一股气度,将来肯定能成大事。
其实,这趟上门,他除了携家投奔,还有别的盘算——想着能给女儿找个好靠山。
徐天,自然是首选。
只是话说得太直接难免尴尬,这会儿也只能先借着席间来试探点口风。
到了晚饭时,周文海有意把周白芷安排坐徐天身侧。
酒过三巡,周文海便借着敬酒,不断托话给徐天撮合的意味很足。
这一切,赵兰在旁边悄悄瞧着,心里不是滋味。
她和徐天并肩这些年,许多亲历共苦的情分都在心底埋着。
感情这事不好挑明,可每每这么瞧着,都觉得心空落落的。
周白芷身份清白,外貌温婉,徐天家世摆起来确实般配——自己虽是寡妇,总归低了一截。
她只闷在心窝子里发酸。
徐天心里自有数,知道周文海话里的意思,也体会到赵兰的心思。
其实对周白芷他很有好感,觉得这姑娘体贴善良。
可他把更多心思都系在村里、乃至往后的路上,还没心神考虑感情的事。
饭后一散,周白芷送徐天到门口。
夜色里,月光静静落下,给女孩的脸镀了层柔光。
“徐大哥,这些日子多亏你惦记北大荒。”
“还有……就是,谢谢你平时帮我。”
周白芷的声音很轻,脸侧微微发红。
徐天露出笑意:“白芷,没什么要谢的。”
“其实你很能干,也值得更好的人照看。”
这句话听起来,既像诚恳的夸奖,也像轻轻绕开的推辞。
周白芷心头一动,有点失落,但更多是一种暗自发誓想要变好、靠近的信念。
她很清楚,徐天身边永远不缺女伴。
不过她始终相信,真心摆出来,总能换到一点位置。
第二天清早,徐天带着乌兰、乌苏里里的几个精干汉子,还有王富贵上路去县城。
赵兰和周白芷一起在村口送他。
赵兰收敛了情绪,尽量自然地叮咛:
“徐天,进了县城做事都小心些,那边不比村里,外人难懂。”
徐天点点头:“放心吧兰姐,我有数。”
“这段时间,村里的事就辛苦你了。”
周白芷把一个小香囊递给徐天:
“徐大哥,这是我绣的,帮你挡点晦气,也权当带着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