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仕谦有点不高兴道:“这还有完没完了,连点儿吃饭的时间都不给么?”
秦恺峰瞪了儿子一眼。
周氏更是直接上手,在儿子脑袋上敲了一记。
“咱家如今在村里是什么处境,你心里没点数么?
“彤云能帮村里人看病,也是在为咱家结善缘。
“你好好支持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章氏抓紧咽下嘴里的饭菜,起身道:“夫君,不碍事的,我出去看看。
“就像娘说的,多在村里结些善缘,以后大家才能善待参参不是么!”
秦恺峰立刻训斥儿子道:“听见没有,你媳妇都比你明白。”
“我这不是心疼彤云么!”秦仕谦嘴里嘟囔着,但还是起身陪着章氏一起出来。
院子里此时已经聚了好几个村民了,看见章氏出来立刻围了上来。
“章大夫,我爹晌午可能是吃顶着了,不知您这里可有消食的药啊?”
“是啊,章大夫,我儿子好像也吃撑着了,来找您讨点儿药回去吃。”
大家七嘴八舌地围着章氏说话,也不知何时,对她的称呼已经从秦三娘子变成了章大夫。
章氏认真听完几个人的诉求,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这会儿过来寻医问药的几个人,竟都是因为家里有人晌午吃撑着了,无法消食导致的。
“正好儿,胡家本来就有大山楂丸,我去取些给大家。”章氏说着,去后面收拾出来的药房拿了些蜡封的药丸出来交给众人。
“今晚就先别吃饭了,让肠胃歇一歇。
“明天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再吃饭就是了。
“若是吃了这大山楂丸还不见效的话,就再来找我。”
等村民们都各自拿了药回去,秦仕谦一边拉着章氏回屋一边笑着说:“看来你给丁山儿子治病的消息,已经在村里传开了,大家都开始管你叫章大夫了。”
“不过是个称呼,其实叫什么都一样的。”章氏闻言脸上一红。
她刚刚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秦仕谦也关注到了这点小事儿。
“谁说都一样的!”秦仕谦道,“他们想找你看病,就必须要给你相应的尊重才行。
“依我看,你以后就该定个规矩,不管你叫章大夫的,一律不给他们看病!”
秦仕谦这话说得颇有些幼稚和赌气的意味在其中。
若是被秦恺峰和周氏听到,肯定又要训斥他了。
但章氏此时听起来,却觉得暖暖的,心里头更是甜甜的。
小两口回屋抓紧时间吃了饭,老金头也终于把徒子徒孙们送走回来了。
“秦将军,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搬家?要不要找人算个好日子?我好找人过来帮忙。”
“不用不用!”秦恺峰连连推辞,“我们本来也没什么东西,随便收拾收拾就搬过来了。
“至于日子,就更不用算了。
“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明个儿就挺好。”
老金头看出秦恺峰不想麻烦村里人,便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道:“那也好,不过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好,要是真需要帮忙,我一定开口。”
秦恺峰说的时候还很有自信,毕竟自家来到这里才不到半年,家里破破烂烂的,能有啥可搬的。
谁知道,第二天带着周氏回去一收拾,竟然收拾出来一大堆东西。
秦恺峰看着摆了一地的破烂儿不由得感慨:“俗话说破家值万贯,诚不欺我啊!”
周氏忙着收拾东西,头都不抬地说:“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就飘了?
“这些都是用得着的东西,扔了容易,用的时候再找就难了。
“行了,少废话,赶紧过来帮忙,把这些都搬到车上去。”
秦恺峰闻言赶紧过去搬东西。
幸亏胡家有平板车,不然怕是得走好几趟才能都拿过去。
等大家把旧家的东西都搬过来之后,周氏和其他几家的女眷就忙活起来。
胡家人留下了不少被褥和衣裳。
若是放在以前,这些别人用过的东西,周氏和陈秋宁等人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如今流放在外,突然多了这么多被褥和衣服,一个个都开心得很。
只不过这东西还是需要好生拆洗晾晒一番才能用。
于是几家的女眷们就都聚到秦家西屋的大炕上,把被褥全都拆开,光是拆下来的被单就装了好几大盆。
男人们则挨个儿在院子里挖了几个坑,深深地埋下几个柱脚,然后拉起好几根晾衣绳,把所有的棉絮都放在太阳底下好生晒晒。
女人们则带着拆下来的被单一起去了江边,一边聊天一边洗起来。
很快,几个院子里就飘起各色被单。
光是被褥就拆洗了两天才弄完,接下来又忙着洗衣服。
秦恺峰和秦仕谦刚开始还想帮忙,但是却根本不会洗。
跟着周氏学了半天还是不行,要么手劲儿太大直接把被单个洗破了,要么就是束手束脚不敢使劲儿所以洗不干净。
最后气得周氏一把抢过秦恺峰手里的被单,撵他俩道:“你俩快别给我添乱了,回家看孩子去吧,正好让老三媳妇歇歇。”
这几天,在小花的帮助下,章氏已经把药材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然后又按照老金头说的,把缺少的常见药列了张单子给他。
老金头是真的很希望村里能有个医馆,可以给村里人看病抓药。
所以拿到单子便承诺,如果山里有的便叫人去挖,没有的就叫人去镇上买,一定会给章氏配齐了。
一家人正在院子里,突然感觉原本响晴的天儿,渐渐有些阴下来了。
秦恺峰抬头往天边一看,果然见一大片乌云飘了过来。
“这么黑的云彩,怕是要下大雨了。”
“哎呀,我刚洗好的衣裳还没晾呢!”
秦恺峰对秦仕谦道:“老三,今天先练到这儿吧。
“你赶紧去给后头几家报个信儿,让他们把被褥衣服都收起来。”
秦恺峰说完把参参交给章氏,转身对周氏道:“咱俩赶紧把晒的被褥都收起来,若是被雨浇了就不好了。
“至于你刚洗的这些衣服,一会儿让老三在堂屋搭个架子,就只能晾在屋里了。”
说罢,大家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各家把被褥和衣服收起来没多久,乌云就已经笼罩在村子上空了。
云层深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秦恺峰坐在炕上,摸着下巴道:“这雨来势不小啊!”
周氏在堂屋晾好衣服之后进来道:“下就下吧,咱们现在这房子既不透风,也不漏雨的,怕啥。
“正好有空在家把被褥都做上,还有空就把那些旧衣裳给你们改改。
“如今一天儿比一天儿冷,这场秋雨之后,估计就该穿夹袄了。
“冬天的棉衣棉鞋也该准备做起来了,回头我去问问,得做多厚才行。
“听说这边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只真会冻死人的!”
周氏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哗的一声。
大雨倾盆而下。
而老金头刚好抢在最后一刻冲进门来,险些被浇成落汤鸡。
“秦将军,村里有人带回来消息。
“钦差大人已经抵达镇上,估计等这场雨过后,就该来村里了。”
眼瞅着外面雨越下越大,老金头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干脆跟秦恺峰一起进了密室,打算把今年进贡需要的野山参取出来准备好。
毕竟谁也不知道钦差到底哪天来。
万一人家就是敬业,喜欢冒着雨过来呢!
密室中有提前打好的小木箱。
松江村每年需要进贡两箱,一箱的年份需要在三十年以上,一箱则是普通品相即可。
这个事儿老金头最熟了,很快就把两个箱子都装满了。
然后他又拿出一棵百年老参单独放着,道:“今年朝廷来人还不知道是谁,无论如何先备着吧。
“再去库房挑两块品相好的皮子,也就差不多了。
“没办法,想顺利过关,总归是要出点血的。”
松江村是专门负责上贡人参的村子。
但如果不跟钦差大人搞好关系,到时候什么数量不足,年份不够、品相不好各种问题就会层出不穷。
秦恺峰对此当然没有任何意见,朝廷如今那些官员和内侍是什么德行,他比老金头还清楚。
“钦差到村里之后,我们这些流放犯是不是应该躲在家里不露面比较好啊?”
“没事儿,其实他们过来,最多也就待半天儿。
“咱们村儿条件不好,朝廷来人从来不在这里住。
“骑马往东走半天路,就能到东台村儿。
“那边村子大,村里人也多,条件好的人家都住砖瓦房。
“朝廷每次有钦差过来,都是去东台村留宿。”
秦恺峰点点头道:“只在村里吃顿饭也挺好的。
“若是还要招待他们留宿,住的地方够不够且不说。
“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给得罪了,还不如早早送走省事。”
“谁说不是呢!”老金头说着,将取出来的野山参放在堂屋的条案上,又跟秦恺峰去厢房中挑了两张品相好的狐狸皮出来。
看着老金头从自家密室里拿出来那么多人参,参参都惊呆了。
不是,房子都归我家了,密室里的东西难道不是吗?
她之前还以为,那一大屋子人参都是自己的了。
所以一点儿都没着急。
觉得等自己再长大一些,什么时候需要灵气就可以进去吸几口。
可现在老金头居然一下子就拿走了多半屋子的人参。
这简直比要她的命还难以接受。
早知如此,她那天就该拼命多吸一些灵气才好。
殊不知那天只吸了一棵百年老参,她就几乎睡了一天一夜,差点儿没把家里人吓坏了。
参参躺在炕上,盯着外屋桌上的人参直流口水。
章氏看见,赶紧扯过布巾给她擦了擦口水,将她抱起来道:“怎么流了这么多口水?是不是饿了?”
【才不是饿……不对,我才没流口水呢!】
参参不肯承认,但章氏还是把她抱回西屋,关上门,解开衣襟开始喂奶。
【我都说我不是因为……唔……】
算了,吃奶也一样能补充灵力。
虽然补的很少很缓慢,但也比没有强。
想到这里,参参更加卖力地吃起奶来。
章氏抱着闺女,眼睛里的温柔和宠溺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
这场大雨直下到次日傍晚才停。
第三天才总算放晴。
也果然不出老金头所料,天刚放晴,朝廷的人就来了。
一大早,镇上打前站的人就先到了村里。
及到日上三竿,一个近百人的队伍来到松江村。
老金头一看领头之人,还是去年的老熟人——内侍严玚。
但他今年带来的人太多了,一时间都找不到那么多地方安置,只好临时又征用了刚分给秦家的院子。
老金头先将严玚请到堂屋喝茶休息,又赶紧叫儿子去通知村民把各家的椅子凳子搬过来应应急。
其他人就只能暂时被留在了院子里休息了。
严玚道:“不用这么麻烦,咱家这次过来,还顺便带了些流放犯过来,所以人看起来是多了些。”
老金头赶紧道:“真是辛苦严大人了,不巧前两天还下了雨,山路不好走,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嗐,好说好说。”严玚说着,视线在堂屋内逡巡一圈问,“参把头还有胡家人呢?怎么都没看见呢?”
老金头心想,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他赶紧躬身道:“胡家出了点事,如今已经不在村里了。
“村里人推举我成为新一任的参把头。”
“嗯?”严玚接连几年过来,吃了胡家不少孝敬。
此时听说胡家出事了,参把头还换人做了,他顿时皱起眉头。
老金头急忙保证道:“严大人只管放心,给宫中进贡的东西,只会比以前好,绝对不会比以前差。”
他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推到严玚手边。
严玚先抽开木匣,只扫了一眼便确定,绝对是棵百年以上的好东西。
再伸手摸摸桌上摆着的两张银白无暇的狐皮。
确认了东西都不错之后,严玚顿时没了刚才严肃的模样,露出一丝笑容道:“也好,无论谁做参把头,只要能好好给皇上办事儿,不给咱家找麻烦,那就一切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