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狠狠砸在赵春桃脸上,剧痛让她愣了片刻。
随后,她眼眶发红的盯着自己娘:“你敢打我?”
“好,我这就去寻个能养我的人家,再也不回这穷窝!”
话音未落,她便甩着头发摔门而去。
摔门声震落梁上的浮灰,王桂兰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瘫坐在地,口中念叨着家门不幸。
而赵春桃气呼呼出了门后,边走边骂自己娘,完全没有反悔道歉的意思。
“要不是看你们给我饭吃,我都懒得叫你们一声爹娘,现在还敢打我。”
等气儿消了之后,她开始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过基本没怎么想,她心中就有了主意。
“像我这么漂亮的女人,肯定人人都想要,我只用跟他们说明自己现在吃不饱饭,又受了委屈,他们还不赶紧给我又送吃的又送钱?”
赵春桃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简直合情合理,得意的笑了笑后,便准备去找高大山。
之所以把高大山当做目标,一来是因为高大山还年轻,未婚,是个合适的目标。
而且在赵春桃眼里,也就高大山这样的大队支书,才勉勉强强配让自己去卖弄一下可怜。
其他人根本不配,她打心底里看不起。
想罢,她便径直往大队部走。
路过晒谷场时,几个正在筛土的妇女突然噤声,目光像锥子般扎在她背上。
赵春桃瞥了她们一眼,随后昂首挺胸,故意甩了甩辫子——她仍记得自己曾是屯里唯一能扎红头绳的姑娘。
即使如今落魄,她也看不起这群泥腿子。
来到大队部门口,赵春桃理了理发辫,随后迈步进去。
然而进了大队部,目之所及,屋内只有冷灶与空凳。
赵春桃懵了,恰好这时候刘三爷抱着锄头路过,赵春桃赶忙向他打听。
对方一听是找高大山,朗声笑道:“高队长在东头荒地领着刨土呢,你咋跑这儿寻?”
她诧异的瞪大眼:“当大队长还亲自动手?”
老汉收了笑:“大山不带头,这荒地能变粮田?”
赵春桃轻嗤,心想这高大山真是个蠢货,都当支书了还自己领头干,就不会学着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随后她扭身往荒地去。
来到村子边沿,她远远望去,荒地上人潮涌动。
冻土如黑浪翻涌,铁锨交错间尘土腾起。
高大山站在最前列,灰布衫汗透贴背,裤腿沾着黑泥,正喊着“一、二”的号子。
村民们紧随其后,臂膀挥动间,新土垄如墨色绸缎铺展,一片勃勃生机,欣欣向荣。
可赵春桃哪顾得上这些?
她只看见高大山被众人环绕,心道此刻凑上去示好,定能让他面上有光。
她踩着土坷垃扭过去,眼波轻转:“高大哥,瞧您累的,快息息。”
说着便作势去扶。
高大山直起腰,抹了把汗,见是她,浓眉微拧。
赵春桃忙捂住心口,挤出两分委屈:“高大哥,我在家受老罪了,实在没辙才来找您……”
高大山喘息略重,“什么意思?找我干什么?”
赵春桃见此,连忙把自己准备好的话术如竹筒倒豆子般全数说出。
说罢,还委屈的抹了抹眼。
但高大山听了,只当她是来寻活计,叹道:“行,祸不及家人。既来了,就搭把手。”
说罢将锄头递过去。
赵春桃盯着锄头发懵:“您这啥意思?”
“你替我的班儿吧,我先前干的算你的,晚上分肉也有份。”
只见此时的高大山声音发虚,脸色灰白,黑眼圈浓重,“今儿个喘气不顺,你来得巧。”
赵春桃瞬间跳脚,甩开锄头:“让我干活?我哪能碰这玩意儿!”
她跺脚,眼里嫌恶翻涌,“我是来让您帮我的,不是来卖力气的!”
四周围垦的村民纷纷转头,高大山也愣住,继而脸色沉下来:“不想干活就回,这儿不养闲人。”
说罢抄起锄头转身,不再看她。
赵春桃僵在原地,脸涨得通红。
村民们的目光如芒刺背,她狠狠一跺土坷垃,转身骂骂咧咧离开:“真不识好歹!”
……
而刚从山上下来的陈青山,在路过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老远就瞧出高大山脚步虚浮,干活有气无力,心下暗惊,觉得不对劲。
高大山看起来像是在磨洋工,但他清楚高大山绝不是那样的人。
果不其然,就在赵春桃离开后,高大山忽然踉跄几步,双手死死捂住胸口,喉间发出粗重的喘息。
紧接着“咚”的一声,直挺挺栽倒在冻土上。
地头霎时炸开了锅,村民们惊呼声四起,纷纷抛下铁锨围拢过来。
“大山哥!”
“你这是咋了!?快醒醒!”
呼喊声乱作一团。
赵春桃脚步顿住,忙不迭后退两步:“跟我没关系啊!不是我干的!”
话没喊完,陈青山从身后冲过来,一把将她推开:“让开别挡路!”
赵春桃被推了一个踉跄,刚要骂,见是陈青山,又把话咽了回去。
转而拽住他衣袖,哭丧着脸:“青山兄弟,我家都揭不开锅了……”
陈青山听都没听,一把甩开她的手,眼睛冒火:“滚一边去!人命关天跟我说这些!”
说罢,他甩开一脸懵的赵春桃,挤到高大山身边。
见人昏迷不醒,忙问周围人:“这几天咋回事?大山哥咋成这样的?”
一村民急得直搓手:“我们也不晓得啊,天天一道干活,昨儿还好好的……”
陈青山立刻明白,这是长期过劳撑不住了。
他当机立断,喝道:“都别慌!找辆板车抬人,送公社卫生所!”
几个年轻后生拔腿就往村里跑,陈青山背起高大山往村口送。
中途,高大山醒了,看了看四周,强撑着要从陈青山身上下来,“给大伙添麻烦了,我没事儿,昨夜没睡好而已。”
但陈青山知道他这是在逞强。
“这时候就别说这些了,大伙能看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