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新拨的丫鬟捧着天青釉面盆款步而入,恭谨地侍奉徐南岱晨起梳洗。
这丫鬟瞧着不过豆蔻年华,眉眼间尚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青涩。
许是早已得知徐南岱失语之症,她并未多言,亦未自报家门。待徐南岱用完早膳,她便悄然退下,动作间尽显机敏得体。
徐南岱在榻上小憩,窗外乍起一阵穿堂风,惊得檐角铜铃撞出碎玉声。
门扉缓缓开启,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人正蹑手蹑脚地端着几件物什步入屋内。
那人将东西放下后,便循着原路悄然折返,未作片刻停留。
离去时,门扉并未发出那熟悉的“咔嚓”闭合声。
徐南岱微微眯起眼眸,透过门扉的缝隙,瞥见门外窥视之人发间那支银簪的微光。
顺着婆子的视线望去,正是她方才端进来的那几件东西。
只是此时光线昏暗,一时难以辨清究竟为何物。
她心中暗自思忖,金木向来心思缜密,断不会轻易放过她和崔道植这条线索,此刻倒也不急于查看。
约莫两刻钟后,丫鬟端着托盘款步而入,托盘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青瓶。
“姑娘,公子亲自为您重新调配了药方,奴婢这就为您涂抹上。”丫鬟轻声说道。
随后,动作轻柔地将清凉的草药敷在徐南岱的小腿上。
待伺候的下人退下,顺手将门轻轻掩上,徐南岱这才起身,缓步来到桌前。
桌上摆放的其中几件东西,她隐约有些印象。
那日春日宴上,李承晚出手极为阔绰,赏赐给碧水云天的姑娘们人手一只白玉镯,还有几匹上等的丝绸锦缎。
只是,旁边另有几只精美的木匣此时正静静地置于桌上,格外引人注目,匣子上还特意刻着一个“崔”字。
徐南岱不禁联想到崔道植,想来那日奋力一搏,终究还是有所成效。
她怀着好奇之心,打开木匣,只见其中一套四季钗环华美精致,另两个匣子里则是一套绢花和上好的脂粉,看上去并无不妥之处。
此刻这几样东西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其中恐怕暗藏试探之意。
思及此处,她心中已然明了,通过这段时日观察,仅凭自己孤身一人在这鲜卑之地行事绝非明智之举。
当下之急,便是要尽快寻得时机,与崔道植再行会面。
没过多久,契机便悄然降临。
次日夜里,徐南岱如往常一般,循着那日的路线,沿着温泉别苑中几处温泉的外围,找到了当日金木抱着她走过的那扇后门。
经她细致观察,此门平日里鲜少有人使用,唯有在有特殊需求、需抄近路之时,才会有当值的下人在此看管。
远远望去,徐南岱便瞧见那后门与平日里一般,紧闭着。
她心中不免有些踌躇,不知是否该上前一探究竟。思忖片刻后,她终究还是决定迈出脚步。
待走近细看,竟让她喜出望外。只见那门虽紧闭着,却并未落锁。
徐南岱扒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她这才双手缓缓搭上门边,动作轻柔,微微用力,试探着轻推,生怕稍有不慎便发出声响。
待那门终于被推开至可供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时,徐南岱身形一闪,干脆利落地钻了出去。
这道门平日里鲜少有人近前仔细查看,只要留意别让里面的人从远处瞧见门是敞开的状态,待她回来后再重新将其锁好,便不会有什么纰漏。
她顺手解下自己束发的一条丝绦发带,灵巧地绕过门内那一侧的门锁,再从外面轻轻将门掩合。
如此一来,待她归来之时,只需轻轻一抽绳带,便能从外面顺利进入。
就在徐南岱悄然从那处出去之际,不远处温泉畔的假山之后,悄然踅出一道人影,正是那日所见的那个老婆子。
她见徐南岱如自己所料出了门去,随即快步上前,将徐南岱留在门上的发带轻轻抽出,而后利落地锁上了门。
徐南岱才刚迈开脚步走远,对身后发生的这一切浑然不觉。
此刻,她满心只想着趁着体力有所恢复,抓住机会逃离这困住她的地方。
显示不允许她浪费时间闲逛,她四处寻觅,想要寻找制高点观察周边地形。
然而,一番探查下来,周围几处较高的建筑竟都是平日里热闹喧嚣、活色生香的场所。
她心里清楚,自己若贸然前往,无异于自投罗网。
无奈之下,她只得另寻他处,最终将目光锁定了一处半山腰。
她咬着牙,拼尽全力爬上了那座高塔的塔顶。
站在塔顶,她极目远眺,周围的景致尽收眼底。
此时,刚刚入夜的碧水云天灯火通明,璀璨夺目,春夏秋冬四院的景色更是美不胜收,宛如画卷一般。
可她的目光并未在这些美景上过多停留,只是匆匆一瞥。
在琼楼的西南方向,她敏锐地发现了一栋毫不起眼的小楼,恰巧被另一栋建筑遮掩,站在琼楼上一点也看不到。
夜晚的小院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唯有屋檐下悬挂着的几盏灯笼,在夜空中随风摇曳,发出微弱且晃动的光亮。
徐南岱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直觉,那处不起眼的小楼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古怪。
这股直觉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紧紧牵引着她,促使她下定决心,定要去那小楼一探究竟。
只不过在前往那小楼的沿途之上,有零散的小厮来来回回地巡逻。
徐南岱目光敏锐,紧紧盯着那些人的动向,精准地找准了一个时机。
她悄无声息地摸上前去,瞅准一位正在僻静处解手的小厮,出手如电,迅速勒住那人的脖颈,还不待那小厮反应过来,便果断将其打晕,而后麻利地换上了他的衣服。
果然,后面一路畅通无阻,徐南岱顺利地出现在了小楼之外。
正在她一筹莫展要如何进去的时候,恰巧从内出来了一人,这人徐南岱在金木那里见过。
看来金木今晚恰在此处,那这里她非探一探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