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彦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白紫妍离开的。他魂不守舍的回到自己房中,母亲叫他一道用晚膳,他也始终没出来。
直到韩母叫冬青去外面请大夫,匆匆赶来的大夫诊了半天,也没说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家大人,今日可在外吃了什么东西?”
“大人今日在甘棠村,同林姑娘一道用了河鲜。”
冬青将徐南岱请韩彦卿吃河鲜的事情,告知给大夫,大夫随即接着又诊了一次。
“可能是晌午日头太大中了暑,又吃了河鲜发了出来。”
于是开了一副方子,带着冬青驾着马车去他医馆拿药,回来与韩彦卿服下。
等到韩母终于从韩彦卿的房里出来,截住冬青呵斥。
“往后,那个林萧悠要是再缠着你们韩大人,你务必回来禀告我。老是缠着卿儿不放,逼急了我要她难堪。”
韩母一激动放大了音量,惊动了房内的韩彦卿。此时的韩彦卿不愿再有人这样说徐南岱,哪怕是自己母亲。
于是开了门,落寞的站在门框边。
“母亲,往后这样的话不要讲,我与她是万万不可能了。”
“儿啊!你快回去休息吧,母亲晓得了。”
韩彦卿浑浑噩噩的躺回床上,他必须承认,当初自己亲手毁掉了他真正想求的姻缘。
迷离间,他又想起了在上京的初遇,她的衣衫被雨水打湿,狼狈的坐在他的马车里。
他铁石心肠的指责她,都把她说哭了。于是,为了给自己添堵,她坐在了他的腿上,现在想想那天他甚至能闻见她的体香,隐约可见她粉白的肌肤……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即使他此时此刻幡然醒悟,即便他双膝跪地祈求徐南岱,也无济于事。那个女孩儿,已经不在原地等他了。
韩彦卿懊悔极了,他想抽自己几个嘴巴。
终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一个轱辘从床上爬起来,又急匆匆地赶到书房,命冬青拿来烛台,认认真真的提笔。
于是,甘棠村附近土地的田亩要务,在江府尹上值的第一刻,便交到了他的手上。
江府尹看到韩彦卿的表情无比虔诚真挚,又低头看了他所撰写的文章。
字里行间真实的汇报了,包括甘棠村在内附近几个村当前的各项景况。
读到普通农户的土地长势时,江府尹倒还沉得住气。
他人到中年,又在官场沉浮半生,也料想到新政推行的不会太顺利。
但翻阅到徐南岱拥有的土地景况时,江府尹还是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太过于贫瘠。
真实的情况,早已比他设想的还要好上十倍。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好友沈长淮,也终于明白,为何明明他和沈长淮不仅年龄相仿,也都有家里的扶持。自己只是一个区区的京天府府尹,沈长淮却能够成为大理寺卿。
想到彼此之间的差距,和十几年后迟来的幡然醒悟。突然间,他真的突然很想飙脏话。
韩彦卿将这份真诚的报告交给江府尹之后,他起身上了马车。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将他送到了鸿儒书院。
下了马车韩彦卿越走越快,他一刻也不想等。
女学的诵读声,自远处传入耳内。韩彦卿越听心里越急迫,终于拐进了静安堂所在的院落。
他突然放慢了脚步,透过敞开的窗户,他看见她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灵动的双眸望着天空出神。
韩彦卿也顺着她的视线往天上看,此时,月亮还挂在天上。这样一个日月同辉的清晨,韩彦卿感觉到两颊的凉意。
渐渐的徐南岱也发现了韩彦卿,他已经站在那里不知道多久。以为他又是来批评自己的,不想自找麻烦的徐南岱默默收回了视线。
韩彦卿自然也注意到她发现自己后,细微的表情变化,只得苦笑,他在她心里完全坏了印象。
巡查过后,韩彦卿离开了鸿儒书院,这是他步入仕途首次以来当值偷闲。
今日,他下定了某种决心,决定一探究竟,他想重新的、客观的了解徐南岱。
第一站,他来到了芸岱衣裳。周掌柜昨日见过一面,对韩彦卿有些印象,以为他只是徐南岱的老师。
向来少在吃穿用度上破费的韩彦卿,头回对自己大方一回。
“您说这些成衣都是你们家姑娘设计的?”
“是的,包括店里的一应摆设,都是按照姑娘的想法。不过实在抱歉,您看上的这几款,都没有料子了。要不您等一等,店里冬季的新款,姑娘很快会设计出来。”
“设计?”韩彦卿没有听过这个词。
“是的,姑娘常说设计,我也不大明白设计是什么意思,后来慢慢懂了。”
韩彦卿心中了然,她总是有稀奇古怪的想法,就像面对甘棠村的土地一样。
只不过,他与她好像事事都慢一步。
韩彦卿紧接着又来到了在水一方,他和徐南岱一道用过饭,还不止一次。
韩彦卿知道徐南岱是贪吃的,那她开的食肆会是什么样子?
令他意外的是,他在这里见到了张生。昨日这人还代表的是芸岱衣裳,今天摇身一变,却成了在水一方的掌柜。
“见过韩大人。”张生迎上去接待。
“你认识我?”韩彦卿没想到自己会被张生认出来。
“昨日在鸿儒书院咱们见过,而且姜尘也常常提起您。”
“哦?你还认识姜尘?”韩彦卿不解的反问。
“姜尘经常到这里学习认字,他妹妹又在姑娘手下干活,姜家兄妹都说您是好官。”张生真诚的答复。
“只有他们两个说,你家姑娘没提过?”
张生纳罕了半晌,以为韩彦卿是担心徐南岱私下里说他坏话,赶紧在韩彦卿面前为徐南岱开脱。
“我们姑娘是个善良的人……”
于是,张生便把自己的遭遇转述给韩彦卿。
韩燕青自然不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细节,他只一味的关注于徐南岱到上京之后,是否对自己继续纠缠,却也从未想过她的生存境遇会是如何。
在张生绘声绘色的描述中,韩彦卿又认识了一个有勇有谋率真可爱的徐南岱。吃完午饭,韩彦卿又走到了五谷坊去买了一包张生推荐的大米,这才回到了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