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徐南岱迎来了休沐,她终于拥有了一个自然醒的机会。
等到日上三竿,徐南岱终于睡醒,吃完了早午饭,又命老刘头套上马车。
四喜见状不解,上前询问。
“姑娘好不容易休沐,这又是要到哪去?”
“姑娘是要去甘棠村看看地里的情况。”
四喜忍不住朝着徐南岱撒娇。
“姑娘你这样偏心,怎的她知道?我不知道。”
“你哥哥帮我管着田,我也一早告诉你。”
徐南岱知道四喜心直口快,也同她玩笑几句。
驾车出门,徐南岱心想,已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来甘棠村。
身兼两任的韩彦卿,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虽然现在的甘棠村,大量的土地在徐南岱手上。但仍有少部分村民,在韩彦卿的软磨硬泡之下,按照朝廷的吩咐改稻为桑。
今日一大早,韩彦卿便和冬青来到了甘棠村。
忙碌了一早上,他一一查看了册上改种桑树的大部分土地。结果发现遭到侵袭的土地,明显肥力不够,长势堪忧,韩彦卿显得整个人心事重重。
冬青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家中也有土地,他比韩彦卿更加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是太好。心中有些怨怼,抱怨徐南岱抢走了村中大部分良田。
烈日当头,马车上冬青备好的茶水已经全部喝完,心疼自家公子,提议到姜家茶棚休息。
在地里刨食的农家人,在这个季节,多是早起干活,中午太阳大的时候歇晌,此时的田间几乎没人。
当他们主仆两人,灰头土脸的赶往姜家茶棚饮茶休憩之时。远远地望见,茶棚旁边另停了一辆精致马车。
就这样两辆马车一新一旧,在翠绿的田间默默对峙。
韩彦卿下马车前,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又拿帕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这才从自家的马车上下来,果然见到了徐南岱端坐在一张桌子前。
今日的她显然睡多了,眼皮有些浮肿。姜家茶棚虽然在棚顶铺了草席,仍旧遮不住四面八方射来的阳光。
在这刺眼的阳光衬托之下,徐南岱更显得粉面桃腮。搭配着略微浮肿的双眼,尽显得与往日那个张牙舞爪的模样不同,更加娇俏可爱。
姜尘看见韩彦卿主仆,赶忙热诚的请他在另一张桌前落座,正好处于徐南岱的斜侧方,避免二人对视。
出了鸿儒书院,徐南岱连基本的礼仪都不讲了,干脆连施礼都免了。
徐南岱心想,你有两种身份,我也有两种身份。今日你不是韩训导,只是韩大人。那作为一个平头百姓,也是有不理人的自由的。
招呼好韩彦卿,姜尘依旧来到徐南岱面前,继续汇报土地的景况。
徐南岱让他坐着说,可姜尘不肯,一来身份不合,二来他也有些见着徐南岱按耐不住兴奋。
韩彦卿坐着喝茶的功夫,他也从姜尘的汇报当中,知晓徐南岱所购的土地,是甘棠村乃至整个京天府里边,目前看来有望亩产最高的。
达到了官府监管各项的基准不说,还实现了一亩多产,多挣了别处的钱。
这使得姜尘每汇报一句,韩彦卿手中的茶杯就捏紧一分。冬青都怕自家主子,把茶杯捏碎了扎了手,只能死死盯着,准备随时制止。
难道真是自己过于狭隘,误会了她?这样的触动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他觉得自己越来不认识她了。这还是他自小相识的那个女孩儿吗?韩彦卿心中憋闷。
“姜大哥,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这是一个满腿泥沙的小伙子,端着一个木盆,当的一声,放到了茶棚的沙地上。
然后看着徐南岱憨憨一笑,实在是一个性情直爽的庄稼汉。徐南岱也冲他笑了笑,他便害羞的一溜烟跑了。
低头一看,正是她要的泥鳅和虾蟹。
看着他的身影,姜尘赶紧说:“这是张嫂子的儿子,在咱们这帮忙,脑袋有些毛病,但人勤快。姑娘要是觉得不妥,我……”
“姜大哥,你做事我放心,留着他吧。”
“嗯,姑娘仁慈。”
姜黎在甘棠村,做野味是一绝。很快几道河鲜上桌,虽不是山珍海味,但确是田间野趣,徐南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此时,馋的流口水不只徐南岱,冬青光是闻味就已经沦陷了。要是依着自家主子,二人只带了几张粗饼果腹。
姜尘平日里为人大方仗义,忍不住去看韩彦卿。韩大人是个认真的父母官,但他不能慷他人之慨。
徐南岱也是现实的,她看出了姜尘的为难。韩彦卿不敢找自己的麻烦,但不包括姜尘,他是要在甘棠村生活的。
便抬眼朝着韩彦卿是方向。
“韩大人,那日你在酒楼设宴款待,今日不如在这田间,由我做东,请您吃顿便饭?”
“好!”韩彦卿也不扭捏,叫冬青找水净手,便端坐在徐南岱的对面,痛快的接受了徐南岱的好意。
不然能怎样,叫小厮爬上马车,掏出来他老娘早上烙的粗饼在徐南岱面前啃吗?
因姜尘说什么不可能落座,姜黎和冬青只好陪着坐到另一张桌上吃。
剩下的只有徐南岱和韩彦卿,徐南岱不想再开口,只是认认真真用饭。她完全可以做到和韩彦卿零交流。
倒是韩彦卿,吃两口就看徐南岱一眼。他又一次看她认真吃东西,认真吐刺,他竟然有一种想和她三餐四季之感……
可他知道,永远不可能了。
下午太阳没有那么毒辣了,姜尘带着徐南岱四处查看。
韩彦卿这次是真的虚心求教,但当他真正的看到徐南岱拥有的田地时,远比听姜尘口述时更加震惊。
放眼望去郁郁葱葱、齐齐整整的禾苗充满了生命力,一排排养蚕的茅屋,走进去也被打理的井然有序。
结束之后,韩彦卿与徐南岱作别,回到了自家破败的马车上,一路上他的脑袋是空的,他什么事情也没有想,就这样呆呆地坐了一路。
踏进韩家大门,韩母上前迎接,她身边还站着与自己订婚的未来妻子白紫妍。
韩彦卿望着白紫妍,不得不提醒自己,眼前这人才是自己费尽心思求来的姻缘。
而白紫妍显然没有读懂韩彦卿的心情,同他讲述今日休沐,自己上街买了哪些东西。
他简直懊恼极了,为何一夕之间,他竟发觉自己的世界来了个完全颠倒。
曾经厌恶、排斥、嘲笑、抵触的人,变成了他此时倾心且仰望之人。
而曾经怎么看怎么好的白月光,却成了那墙上的一抹蚊子血。